不管吴卓的目的是什么，至少她是出自真心。
穆楚笑笑，泪水在眼圈里打转。
送穆楚出来的时候凌承已经出来在外面等她了，见到她怀里抱着这么多东西忍不住笑了起来，“妈，你这是把自己老家底都送出来了？”
吴卓含笑看着穆楚，“这姑娘我喜欢，改明儿我认了做女儿，比你这个儿子强。”
“哎呦，那可别，我还想着复婚呢，你这认了做女儿，那不出问题了？我们走了啊，时间不早了，明天早上还有别的事儿。”
凌承看一眼楼上，凌东海就拄着拐杖站在走廊尽头那往这边瞧，肿的眼眶里还有泪水在转，只望着穆楚的时候，捏紧了拐杖的把手，狠狠戳了一下地板。
凌承呵的一笑，拉着穆楚要走。
凌北却说，“没地方去，就在这里睡吧，我困了。”
“……”
凌承耸耸肩，“那成，今天就在这里睡了。”
吴卓拉着穆楚去了自己的房间，活像个许久不见的母女两人。
夜里。
凌承跟凌北在楼上的储物间里喝酒，为了不打搅别人休息，特意把房门也锁上了。
凌北一直闷头喝酒也不说话，凌承没喝上几口，只看着外面的雪景一直在抽烟。
到了后半夜，凌北喝的上了头，才开始说话。
“素珍认识我那阵子，还是个大学才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呵……我那个时候……”
他摇摇头，有些懊恼当时的自己，“我是个精神病。”
这一定凌承很是肯定的点头表示赞同。
“素珍当年都没有恋爱过，我知道他喜欢一个男人，却不知道是你。”
凌北头痛的使劲皱眉，又说，“那时候你父亲拦着我进公司，在背后给我穿小鞋，我也是年轻气盛，偏要在公司闯出个名堂来，没多久……我吃了闷亏，被赶出了公司。你爷爷知道了以后，在生病之前立下了遗嘱，不管凌家走到什么境地，我凌北都会在公司有一块立足的地方。就因为我是私生子，我的母亲……是个跳舞的舞女。呵……”
凌承头痛的揉太阳穴，想到自己的三叔也是私生子，可因为自己母亲也是生意上一个有名的人物，这才在当时乱的凌家立足，在公司也有自己的位置。
凌北从小就被送到国外寄宿学校，好像他根本不是凌家人一样。
年老的凌家老爷子，看自己最小的儿子受苦，那时候已经从公司退下来了，才想起来要给自己的小儿子一个稳定的安排。
走到今天，凌北吃的苦不比凌家任何人吃的苦少。
“凌承，如果我是你，我第一个先走你三叔。”
三叔是个祸害，那人因为也是私生子，自小就有些自卑，做事从来不顾及后果，能在凌家公司走到今天也因为自己的母亲留下的家底，但他太不相信身边的人了，包括自己的女儿以及能力不错的女婿，现在凌承最先诏的就是这个三叔，也是想叫公司的人直接把矛头对准他，转移别人的视线。
“怎么能说不是呢？”凌承反问。
凌北呵呵一笑，仰头喝光了最后一口红酒，咣当，酒瓶子扔到了地上。
酒窖里的酒不多，凌东海不喝酒，吴卓也只是小酌几杯，几瓶好酒都是最近来客人赠送，两个人的一个晚上喝了全部。
凌承看着最后的小半瓶红酒，深深吸口气，拦住了凌北。
“别喝了，喝死了算谁的，没人心疼你。”
“素珍，素珍心疼我。”
“呵，素珍巴不得你死呢，当年但凡你对素珍好一点，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你活该。”
凌北哼哧，笑了，可泪水却流了下来。
若是真的计较起来，真正孤独的人是他，也只有他。
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关怀，就是家里人也都当他是个敌人，可这一切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只因为他是个私生子吗？
真是不应该啊。
一开始他的性格孤僻，冷漠，怀疑全世界，还不是因为家庭原因造成的。
那时候他才到凌家，只想着破坏凌家的一切，爱情这种奢侈的东西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做梦。
他一面看着素珍对自己用尽真情，一边又开始破坏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
他也是矛盾的。
但谁能想到，这样的折磨会上瘾呢。
他竟然无耻的折磨了素珍五年啊。
一个人能有多少五年呢，更何况是那么纯真的素珍。
他是亲眼看着素珍的纯真慢慢消失，看他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羡慕到现在的厌恶。
凌承说的没错，他活该，真活该。
“啪！”他狠狠抽自己一个耳光，呵的又凄惨的笑了起来。
“没有后悔的药吃，真的没有。”凌北感叹的深吸口气，觉得胸口闷闷的，泪水又憋不住的流了下来。
凌承拧着眉头看了他半晌，“没出息。”
“是，我没出息，如果我有出息会走到今天吗？嗯？你看凌家，什么时候容的下我了？你父亲，正眼看过我吗？呵呵，我没出息，我真的没出息。”
凌承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他就是处在高处的掌权者，身边的人，都是仰视他的，他知道自己位置跟凌北不一样，可不代表凌北的感受他体会不到。
“小叔，凌家人不值得你这样折磨自己，自暴自弃解决不了问题。素珍如果知道，也不会喜欢一个你这样的人。你该好好看看自己的过去，是，坏透了，可素珍偏偏喜欢的就是你那时候的放荡不羁，你不看重所有，才是她想要的，你现在不一样了，你看重全部，可素珍对你来说，并不重要。”
不重要？
为什么凌承也要这么说？
凌北以为丽丽不了解情况，胡乱猜测也就算了，可为什么凌承也要这么评价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对素珍的心？
怎么能说不在乎呢？
他很在乎，在乎到可以放弃一切，只要素珍点头。
“我，我真失败。”
“你是失败，可你失败的不是你现在，是你没能叫素珍真正理解你。你看看你现在什么德行？如果是我，我也不会叫我的孩子有个像你这样的父亲。”
凌北一怔，勉强睁开了双眼，训着光线找了一会儿才看到窗子那边的凌承。
他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成熟了，成为了下一个凌东海。
两个身影慢慢重叠，最终聚到了一切，然后，他也分不清楚眼前的这个人是凌东海还是凌承。
“到底是父子，说的话都一样。当年你父亲也这样评价我，呵呵……”
“是，所以你还打算继续伪装下去吗？凌北，你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吗？”
需要什么？
以前他需要凌家破产，需要凌家人都不得好死。
可现在，他希望自己就是那个坐在凌家高位上的另一个凌承。
“我，我不想要了。”
可这一切再没了那个女人的时候，就显得如此不重要了。
得到了又怎么样了，难道还会有素珍那样一个不顾一切诚心欣赏自己的女人吗？
就算有，也只是为了他的钱，他的身份跟地位。
他不稀罕。
“素珍为什么要走？是不想看着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清醒清醒，是，你的出生决定了很多，可不代表你就要拘泥这样的身份活下去，你完全可以改变。小叔，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了么？凌家，我们可以分为二，只要你想。我当初跟你说过，凌家人都当你是个私生子，唯独我不会。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我不需要你信任我。你只要信任你自己，你可以做到你想要的一切。”
凌承生气的扯了一把凌北的衣服，想到刚才凌东海说的那番话，就会气的叫自己失去理智。
他知道，自己是必须拿到凌家一切的那个人，但这期间不能少了身边的人的支持。
固然凌东海跟他的目的是一样的，可他不想再做下一个凌东海。
更不想踏着另外一个孩子的血肉把凌家的公司壮大。
“小叔，我要见到噗噗，你知道她在哪里。等这一切结束，凌家公司我们平分。我说到做到，你不光要素珍跟公司，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我父亲，我更想要的家庭，我的穆楚。”
凌北刚才还是醉醺醺的，可现在看着眼前的凌承，竟然觉得自己清醒了。
凌承的话，震耳发聩。
他想听不进去都不行。
凌承抛开自己的心给他看，只想要他的信任。
需要他的支持。
他已经到了最后的关键，是个无助的人。
跟当年才踏进凌家的他是一样的情况。
他失败了，没能搞垮凌家，也没能在这个家立足。
但是凌承可以。
可也需要帮手。
……
躺在床上始终没睡着的穆楚，回想刚才吴卓跟她讲的那番话，心里一阵阵的难受。
素珍的离开好像点燃了一挂鞭炮，炸的周围都开始烟尘四起不得安生。
吴卓觉得凌北始终都是凌家的人，哪怕最后跟凌承同在一条船上也无法叫人完全相信。
但女人不一样，女人之间的契约就好像真的烙在身体里，无论什么时刻都不会改变初衷。
穆楚知道自己对凌承的心，可真的就像吴卓说的那样，对凌承一直不离不弃吗？
她自己也糊涂了。
实在睡不着的穆楚到底还是起来了，出来找水喝。
凌北被身边送回了房间，从楼上下来。
穆楚就站在楼梯上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