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公子玉璃 > 三一九 僵局
    这样的局势之下,作为皇帝的谢韵所仰仗的竟是自家对手的心慈手软?简直荒谬至极。

    若说方才向安还有几分感慨自家孩儿初长成,眼下也只剩无奈了。

    这孩子,终究难成大器。

    可显然,谢韵并不觉得自己这样的笃定很认知有丝毫不妥。

    眼看着向安在自己下首坐了,听着他言之凿凿的将这局面剖析的清清楚楚,可他就是生不出一丝惧怕,这个人面上再凶狠骨子里头却重情重义的很,否则又怎么会为了当初的一句承诺,心甘情愿的担上几十年的骂名?

    谢韵道“老师,凡我所学皆出于你,好也罢歹也罢,学问到了这处也算是个终点。今儿话已说开,这些年我与言书私下的那些小动作相信你也有所察觉,但凡你包含一些私心,我与他早不能存在于这世间了。你说我今日说凭,不过就是您的一丝心软和不忍,您说对了。纵横朝堂数十年,过的桥比我走的路还多,积累的经验人脉也是我远远不及的,我所占据的优势,不过就是一个血脉名头罢了。”

    这话说的极为明白,堂堂皇帝,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公然耍起了无赖,说出去也不知有没有人信了。

    向安皱眉,看着的眼神也从肃杀变成了困惑,谢韵这模样自己从来没见过,倒是言书反而在自己面前耍过几次无赖,比起如今谢韵这样倒是更多了几分浑然天成。

    言书啊,若是自己将这皇位夺了下来,再亲手交给言书,倒不知这一局会变得如何。

    这样的念想在向安心里一闪而过,而后便是言书那张比青文更像谢承的脸,还有那双眼,一颦一笑与他母亲如出一辙。

    比起青文,更加聪慧有格局,果断而仁爱。

    也许,这孩子才是这个国家最完美的继承者。

    可是……他不愿呐。

    况且,不管是大哥还是公主,都不会愿意再让这个孩子遭受这世间的非议,否则以谢承的秉性,怎么会选择把自己的骨肉生生送到别人家里充作别人儿子。

    毕竟,当时的局面,认下这个儿子远比将他送出去更加有利,唯一能够说服他将孩子放出去的也只一个容音而已。

    “皇位这样的东西,放给有能力者就好,对于最爱的儿子,我不会要他去坐这个位置。”

    “不是最爱吗?为什么不把最好的给他?”

    “皇帝这件事儿,只有做过的人才知道,真不是人干的。整日提心吊胆的没自由,真不是什么好活。最爱的儿子嘛,做个闲散又有钱的王爷就好了,不愁吃穿,又没人管,只要不违法乱纪,想做什么做什么,最好啊,风流又有趣。”

    “风流?大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你对自己儿子的期盼也委实不靠谱了些。”

    “你懂什么,风流不是下流,多情而不滥情。娶个心爱的姑娘,生一堆可爱的娃娃。多好。”

    曾经,谢承明明这样与自己说过,历历在目句句在耳,偏偏自己错了主意,以为那不过是他酒醉之后的胡话,直到遇见言书,知道了这个孩子的身世,确定这个孩子前二十年确实在努力的过着风流而不下流,多情而不滥情的生活时,这些对话重又一遍一遍的在自己脑海里翻滚。

    到了这时,他才知道,所谓最爱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样一种存在。

    可惜,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哪怕他努力朝着那个方向历练成长,可被身世所累,终究不能过的遂心如意。

    向安叹了口气,为谢韵的笃定和自己的不忍。

    “青文,你不用威胁我,就像你说的,这皇位我并不在乎,也不想要。”谢家的皇位是他们兄弟三人从尸山血海里头抢出来的,若是轻易易主,当初的情谊岂不成了笑话?

    “我在这宫里,你动不了我,不管是国舅爷还是郑执中,这些个斜溢旁出的蛀虫你除掉再多个也动不了我分毫。”向安道“若是你连这点都意识不到,那我大约是真的要失望了。”

    “我知道。”谢韵坦白道“针对你的局,本就是一个漫长的计划,只是我自己等不及了。”

    “是吗。”向安笑了笑,道“也是,就像你说的,政策推行到了这处,对我来说已然是个坎了,需得借助更狠厉的外力才行。”

    “而我就是这个外力。”谢韵笃定道“老师,只要您不是真心想废除我,不管您手内握有多少筹码,在我这儿都是空的。而我的筹码已然不是之前计划里的那些微不足道的蛀虫,而是您敬重的大哥所创立的这个国家。”

    新政的推动,向安已经后继乏力,他原是三代权臣的代表,根系太过庞大,与自己推行的政策已然相悖。

    若想有所前进,这一刀终究得是落在他自己身上。

    或者这就是他这个权臣给自己设计的最完美的后路。

    底牌亮的清楚,筹码全在向安手上,可这局从一开始就是他为自己布置的死局。

    罢了罢了,早晚都会到这步,再僵持又有什么意义?

    向安道“今日之事,只当没有发生过,而皇上也没有向我提过那些荒唐的要求。老夫曾在圣祖爷面前立誓,要为这谢姓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己,所以您一心企盼的安然交权告老还乡自然也不会发生。”

    要行新政,那自己做筏子,这权就不可能是向安心甘情愿交付,只能是皇帝不留情面夺来的。

    “另外。”向安掏出戒尺,重又上前两步,对着谢韵道“伸出手来。”

    “啪,啪,啪。”戒尺举起落下发出极重的三下击打声,落在胳膊上道道都是两指宽的血痕。

    向安沉声道“今儿便是我教你的最后一刻,不管什么理由,在你拥有足够筹码之前,必须学会隐忍,万不可蠢到把希望放在对手的仁慈之上。若是一味侥幸,也就离死不远了。”

    该说的话全部说完,向安对着生祖爷的遗像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后,毫不迟疑的朝外走去。

    手臂疼的发麻,谢韵下意识的起身朝着那身影追了几步,情不自禁的出口道“老师还有什么要交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