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县城就是好啊，马车来往不停，这么晚了都有人做生意。”坐上马车回镇上，张海川看着身后渐渐隐没的热闹，不由得感慨。
叶菀也探出头去看，望着热闹的县城离自己越来越远，心中一个感觉越发的迫切。
她想要在县城里买房子，上河村太穷了，她想要挣了钱买房子，将一家人都接到这热闹的县城里来。
如此，才算是幸福的第一步。
可是如今手里头没钱，这个念头只能压在心底自己想想。
舅甥俩在镇上下了车，之后就迈开两条腿往上河村方向走去，因为赶着回去吃晚饭，两个人走的有些快。饶是如此，等到了叶家村，天色已经很黑了。
“舅舅，今天真是麻烦你了。”一想到张海川等会儿还要自己一个人摸黑回张家村，叶菀就很过意不去。
张海川却摆手，还挺高兴的，“天黑了好啊，黑灯瞎火的，咱带了东西回去也没你奶奶来抢。”
话一出口，叶菀就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就低低笑了，“舅舅还记着那天打小厨房的事情啊，不是舅舅你自己端了肉过去的吗？”
“那就是做个样子，你可不知道我这心疼的，那猪蹄买来本就是给你们吃的，便宜你奶奶了。”
“哦，那我和小蕊几个也没吃到多少嘛，舅舅下回记得补给我们。”
“你这小馋猫……”
两人说笑着回去，到了叶家，叶菀只轻轻推开院门，而后带着张海川悄悄的去了西边的小厨房。
农家没有多少钱，一般晚上都是不点蜡烛的，有也仅仅是点上一根，照个光亮能看到人影就成。
是以叶菀和张海川出现在厨房门口时，叶大山和张巧儿都吓了一跳。
“大姐，你这厨房里咋不点蜡烛，这摸黑的能干啥？”张海川在门口差点摔了一跤，忍不住嘀咕道。
张巧儿一听是自己低低的声音，简直意外，一边去摸找蜡烛一边问“川子，你咋来了？”
“太晚了，回村的牛车没赶上，我不放心小菀，就给送回来了。”说着，一包卤肉直接搁在桌子上，又冲着对面坐着的叶蕊和叶孝礼打招呼，“你们两个，见到舅舅也不喊人？这肉还要不要吃了！”
叶蕊立刻喊了声舅舅，眼睛却一直盯着张海川拿出来的那包肉上。
其实她舅舅一进门她就闻到了，有肉的香味。
“你怎么还买肉了，我们都吃过晚饭了！”张巧儿见弟弟又破费，忍不住就教育，“你不是店铺快要开张了吗，这花钱的地方多了，可别这么大手大脚的。”
一包卤肉，那可是比生肉还要来的贵的。
张巧儿这会儿就开始心疼起钱来了，即便这钱不是她自己花的。
张海川浑不在意，让叶菀拿了卤肉去切，之后又拉着叶大山一起坐下喝酒，本就激动兴奋的心情，因为你来我往的酒水，最后整个就喝高了。
等晚饭吃完，张海川醉的厉害，意识虽还有些，可是走路跌跌撞撞的，瞧着就让人担心。
“娘，舅舅这样，去姥姥家也不行了，不如就在咱们家睡了吧。”叶菀拉了下张巧儿衣袖，轻声道。
张巧儿瞧着也心疼，点头，“只能这样了，不过你姥姥那边没见着你舅舅回去，到底担心。”
“姥姥知道舅舅在县城里忙，而且舅舅这性子，三天两头的不回家是常有的事情。”
说着，叶菀又是庆幸，舅舅这混子不着调也有不着调的好处啊！
因为张海川的突然留宿，原本不大的屋子变的更加拥挤，本就只有两张床，睡了五个人已经是拥挤，如何再安排下张海川就成了问题。
到最后，只能让叶大山带着张海川一起睡外间，至于张巧儿，退到后间和三个儿女挤了一晚上。
第二天依旧赶早，不过这一回却是叶菀和张海川两人一起。
拿着张巧儿给烙的四个野菜饼，舅甥俩坐上了牛车再次出发。到镇上的时候，张海川嫌不够饱，又去买肉包子，一人一个吃得热乎。
“小菀，哎，昨晚上我这脑子，怎么就喝醉了，还好没耽误今天赶工，要是耽误你做糕点，那我可就罪过了。”
两人到了店里，张海川帮忙特别勤快，还在为昨晚上的喝醉酒感到愧疚。
自己外甥女忙的脚不沾地，他倒好，差点就成拖后腿的了。
叶菀却是一声没吭，所有的心思都沉浸在自己的脑子里，完完全全的在想糕点的种类和制作上。
昨天做了五种糕点，原本今天还想继续制作糕点的，可是这会儿突然又冒出了新的想法。
“糕点制作固然是可以出新意，可是既然想要出奇制胜，为何不直接做些这里没有的点心呢？”
叶菀想到了饼干制作，就她吃过的饼干种类，按照大类分就有十几种，从酥性饼干、韧性饼干……再到薄脆饼干、威化饼干，每一种饼干在当时，她都特意去吃了最具有代表性的种类，而口感上更是尝过千百次。
若说在糕点上她是拿手的，那么在西式烘焙上，她更是强项。
“也不知道这里的烤炉能不能做出好吃的饼干？”叶菀盯着厨房里的烤炉在发呆。
时间一会儿还不觉得，但是长时间的站着不动，就保持那么一个姿势傻愣愣的样子，终于引起了张海川的注意。
一瞧叶菀的眼神，张海川就知道，完了，这外甥女又魔怔了。
不过不比昨日，今天的张海川已经表示能接受，甚至趁着叶菀出神的时间直接出去了一趟，将中午两人吃的午饭都买回来了。
葱油大饼配上豆浆，味道浓郁一下子在厨房里散开，叶菀听到自己咕噜噜叫唤声时，才猛地抬头。
对面，张海川拿着葱油饼吃得正香，见外甥女终于回过神来了，直接将午饭递过去，“行了，想什么这么认真呢，赶紧吃饭，有什么事情下午再继续干！”
叶菀点点头，拿了吃的站在一旁默默啃着。
“下午我得出去一趟，你一个人成吗？”东西吃完，张海川提了一句。
他实在是担心自己外甥女，这孩子太负责人了，认真的让他心疼。可是招人在即，他又不得不出去找人，实在是两难全。
叶菀却无所谓，她一个人还落的自在呢。
原本嘛，她就想下午尝试做饼干的，可是又担心自己做的不好吃，到时候让舅舅给笑话了。
这会儿，若是一个人，猴子都能称大王，随心所欲？
“嗯，我可以的，舅舅有事就去忙吧，咱们两边齐活，分头行动，这样更快不是！”
张海川嗯了声，之后将柴火都给搬进厨房里，搁在一处，又给再烧了一锅的开水，这才起身离开。
人一走，叶菀也不做糕点了，暂停了手上的活，还是研究饼干制作。
先头的过程她都是知道的，按照一贯的记忆有条不紊，最主要的就是在控制烤炉上，为此，叶菀给自己打气，决定多尝试几次。
刚开始，叶菀选择了最简单的葱油饼干来做，放进烤炉等待的过程中，心特别的焦虑。而出来的成品，如她所料，失败了。
第二次尝试，改进了烘烤的方式和时间上的调整，但是成品依旧差强人意。
接下来的试验中，每每总有某个方面是她顾及不到的。
“烘烤饼干和之前做糕点太不一样了，时间上温度上的把控都要非常精准，这个烤炉又不是烤箱，真的是……”
叶菀有些沮丧，对着古代烤炉一筹莫展。
在厨房里待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作废了不知道多少次，最后整个人都快毛躁起来，她索性袖子一甩，去了前头转转。
等无意识停在柜台前，看着一排排剔透的琉璃时，叶菀脑子灵光一闪，顿时想到了一个关键。
“我怎么没想到呢，这烤炉的时间和温度既然无法把控，那就用自己眼睛去看啊，将烤炉的面换成玻璃的，我不就可以看到烘烤的进度了吗！”
叶菀顿时瞧着那一片片的琉璃，目光渐渐炙热。
张海川一回店里，直接就被叶菀逮住了，追着就问有关琉璃的事情。
“什么，要耐高温的琉璃？”张海川一头懵，不知道自己外甥女又想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了，“你要那玩意儿干嘛？”
“我有用！”叶菀言语激动，手脚并用不断比划着，又拉了人到烤炉前，给做了描述，“舅舅，对，就是这样，我给安在烤炉门上，琉璃透明，我就可以随时看到里头烤出来的东西的情况了，这样出错的概率会大大降低。”
“不过琉璃必须是耐高温的，一般的琉璃面不行。”
这是个大问题，也不知道古代有没有这种技术？
叶菀高兴之余又特别担心，生怕自己想的法子会被现实条件所打败。
但是这一次，现实给了她一个惊喜。
张海川得知是真的有大用处的，当即就带着叶菀去找自己兄弟了，好一通说，才弄到了所谓的耐热琉璃。
“这东西可稀罕了，海川哥，这价格上就……”
都是做生意的，东西物以稀为贵，这道理谁都懂。
可是懂归懂，等从自己兄弟这里得知这小小的一块琉璃竟然就要几十两银子，张海川直接咂舌了。
“你说什么，就这破玩意儿就要三十两！”张海川惊呼声提高，边上不远处的叶菀都听到了。
当下，叶菀也是纠结犯难，他们的本钱实在不多了，之后还要采买各种食材，若是真买下这块耐热的琉璃，那……他们就要开天窗了。
这样子，还怎么开张，还怎么做生意？
张海川回过头去看叶菀，目光征询，他不知道自己外甥女对这琉璃有多少的渴求，如果真的是非常需要的，那他就准备豁出去脸面了，死皮赖脸的也要和自己兄弟把东西讲下来。
大不了，大不了就先赊账呗！
有这个想法之后，张海川直接拽着自己兄弟去一边，嘀嘀咕咕好一会儿，“哥们儿，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哥什么时候亏过你，这回这东西我外甥女等着急用，钱呢哥哥这里暂且没有，要不这样，先给我赊着，等我店铺开张了，赚了进项之后，我给你补上？”
被张海川拽住的男人叫于坤，原本是县城里的二流子，之后不知道怎么就走狗屎运了，跟着远房亲戚倒买倒卖，从中赚取差价，这日子过得是越发的滋润，不过几年光景，就在县城里置办了一处小三进的宅子。
虽说这宅子是老旧了些，但到底是处独门独院的宅子，就这么一个二流子的光棍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本事了。
于坤上头有个老娘，就盼着儿子能学好，而于坤原本倒买倒卖干的颇是没有风度，当中不少手段见不得人，可是自从和张海川结交之后，这手段也是光明起来，虽钱赚的少了些，但是家里头老娘舒坦了，于坤就高兴了，对之前带着他走了一路的张海川很是感激。
于坤是个感恩的人，又是帮过他的张海川有所求，他哪有不答应的。
当即，就把耐热的琉璃直接给了张海川，“海川哥，说什么赊账不赊账的，这琉璃确实是稀罕，但是咱哥俩的交情那是一块小小琉璃可以比的么！海川哥你有钱，那咱就做个生意，我赚个小钱，但是你这要是困难了，你就直说啊，我于坤还真差赚这点钱了？你这简直就不是拿我当兄弟瞧！”
耐热的琉璃塞到了张海川手里，于坤言明就当是送的，“海川哥你新店开张大吉，之前不让兄弟们几个送东西，这回这点小忙，兄弟可得插手帮了，咱们交情在这里，也别提日后给钱这一说，不然翻脸。”
张海川感动了，这才是真兄弟。
“行，坤子，我张海川没白交你这兄弟。”
叶菀跟着张海川离开于坤的地方，手上拿着耐热的琉璃，又听着张海川一路念叨，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又听了于坤和下南洋的货船那里有熟悉的联络人，叶菀顿时就止住了脚步，心思活泛起来了。
他们开店的生意往后肯定是要越做越大的，她有很多的东西材料会用到，在这个古代均是找不出来，就像这琉璃。
可是南洋不一样，虽不知道这南洋到底是在哪一片国度，但是所带回来的很多东西，都是有着现代西方国度的特质。
“如果能够和于坤交好，那日后所需要的各种材料东西，说不定就更方便了。”
叶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做蛋糕上，若说糕点好吃，那么西式的蛋糕类糕点就直接是畅销了。
她相信，人的味蕾都是差不多的，好吃的东西，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都一样会受到追捧。
蛋糕的种类之多，味道之美味，叶菀想着，如果能够凑齐了各种材料和工具，这蛋糕生意说不定就真能在这个地方开展起来了。
“舅舅。”叶菀心思起了，就不想错过这机会，她直接和张海川言明，“舅舅，如果我想拉了那位于坤入伙，你说行吗？”
“怎么有这想法？”张海川没说行不行，只是好奇叶菀的脑子怎么转的这么快。
“舅舅只说这于坤的人品如何吧。”叶菀也是焦急。
张海川就笑了，“这个于坤啊，我认识很多年了，当初那就是在县城里转悠无所事事的二流子，比我还不如呢，不过后来脑子拎清了，开始知道上进，又恰好他远房亲戚在做货船生意，他就搭着这条顺风船开始涨水，日子是越发的好了。”
“舅舅！”
叶菀恼怒嘟囔一声。
张海川就直接点入正题，“于坤这人，有点小聪明，人也懒散，但是只一点是绝对好的，那就是讲义气！我这些年在县城里结交的人，除了高不可攀的老爷，其他的三教九流更多，但都是当得起一个义字！”
这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
张海川虽没有明说，但是说起自己结交之人，面上都忍不住得意。
这神情落在叶菀眼里，那就是将于坤定为可拉拢之人了。
“舅舅，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将于坤拉入伙吧，我们之后的糕点铺子需要展开，少不得还要许多新奇玩意儿……”
叶菀将当中各项利弊做了分析，末了忍不住感慨，“若是工具齐全，说不定我能做出这秦国都没有的糕点，物以稀为贵，到时候……”
叶菀说到后面的声音直接就小下去了，张海川听的不怎么清楚，可是意思他却是懂了！
那就是，有大钱可赚啊！
有钱赚不抓住机会那就是傻子，张海川敢于冒险，即便是一穷二白之下都敢空手套白狼，更何况只是简单的拉一个兄弟入伙。
“行，这事情我等会儿就去找坤子说去。”张海川眼里带着光，眼神炙热，仿佛自己兄弟于坤就是个金疙瘩。
舅甥俩回到店里，又赶忙的叫了工匠过来，好不容易才将耐热的琉璃给安装到烤炉上。
等一切完成，叶菀直接又开始做饼干研究了。
张海川见厨房里没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耐不住，直接再次去找于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