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山海正在思考，被冯哲的一句话唤醒，抬起头问道：“怎么了？哦，有空。”
冯哲有些局促的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本来不想麻烦你，看你也挺累的，但是我觉得这些笔录要是不找你看看，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没事。”秦山海笑了笑，伸手接过冯哲手中的笔录。
秦山海心里清楚，冯哲自从上次出现失误之后，做事愈发小心谨慎，面对同事的时候也有些不自然，可以想象心理上压力挺大的。
秦山海宽慰道：“干嘛这么小心翼翼的？最近大家不都是一样累，都是大老爷们，你什么时候变的扭扭捏捏了？我之前不是说了，干工作谁都难免有失误，你根本不用那么在意，你老这样，大家都不自在。”
冯哲抿着嘴点了点头，“谢谢你体谅我，虽然你们都这么说，但我心里还是不舒服，总觉得因为我一个人耽误了大家的事，现在这个案子越牵扯越多，大家都顶着巨大的压力，哎……”
秦山海摇了摇头：“你又不是圣人，谁也不能保证一辈子不犯错，咱们这次的对手有多难缠大家都明白，这一次虽然你出现了失误，但只要吸取教训，那就是一次进步。”
秦山海说着说着，突然觉得自己态度好像有点奇怪，怎么越说越像是老干部的语调，关键他现在还不是重案组的正式成员。
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有些尴尬，暗道自己要谦虚谨慎，不能得到了一点认可就有点飘，现在说话有点不过脑子了，这要是被别人听到，指不定怎么议论呢。
于是秦山海轻咳一声掩饰着尴尬说：“这件事过去了，以后好好的就行了，咱们都努努力，把案子破了……”
正说着，被电话铃声打断了，秦山海接起，蒋羌在电话那头说：“你又休息不上了，我走到半路临时接到了邓副局长的传呼，有紧急命令，我现在得抓紧赶过去，拘留所那边提前安排好了，你和文斌过去一趟吧。”
秦山海挂了电话，歉意的笑了笑：“这些笔录我回来再看，蒋队让我现在先去拘留所那边。”
“大海，去哪？”杜文斌凑了过来问道。
“走吧，拘留所，蒋队发话了。”秦山海摆了摆手。
杜文斌忙不迭的穿上了外套，他被组长安排整理卷宗，心里正憋屈呢，这时候忽然被安排了提审，心里很高兴，今天一天都没怎么说话，一边整理卷宗一边盯着秦山海，只要秦山海有要外出办案，他就会眼巴巴看着。
杜文斌如同窜天猴一般“噌”的一下从座椅上蹦了起来，这一下子把旁边的周越吓得差点连人带椅子摔倒，还没等周越开口呵斥，杜文斌一溜烟向门外跑了过去。
“快点吧，时间有点晚了。蒋队临时有任务，咱们抓紧过去。”秦山海没多说，拉着杜文斌极快的速度向拘留所赶去。
拘留所那边早就准备好了，张绣被安排在审讯室。
秦山海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布满血丝的双眼正一脸惊恐地四处瞅着，此时的张绣显得非常憔悴，脸色蜡黄，想来应该这几天都没有睡好觉，在里面呆的很是折磨。
对比一下张柏川和冯良，这个张绣的心理承受能力根本不能比，如今冯良和张柏川都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好结局，还依然进退有度，并没有情绪崩溃。
秦山海和杜文斌缓缓坐在张绣对面。
张绣瞪着大眼睛死死的盯着秦山海：“我……你们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我就是一个吸毒的人，也没有贩毒，该拘留拘留，该送戒毒所你们就送，把我晾着算怎么回事？你们现在把我带戒毒所去。”
秦山海缓缓点了点头，轻笑一声说道：“没想到啊，你懂得到是不少，懂这么多道理你怎么还管不好自己呢？的确！你说的没错，我们抓住吸毒人员，除了拘留就是强制戒毒，按照程序，现在的确应该把你送戒毒所，但你所犯下的罪行只有吸毒吗？张绣，你不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们就查不到了？在那个咖啡厅出没的人，除了那个没多大关系的服务员之外，其他人的身份都不简单，你们两个就算是要吸毒，也不会挑选在那个地方。而且我们同事之前还对你们做过搜查，你俩身上什么都没有，你们要是在哪儿吸毒的话，怎么可能连毒品都不带？除非你跟我说，你是在哪儿喝咖啡的。”
张绣一脸紧张的坐直了身体：“啊，对！我就是在哪儿喝咖啡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自己都觉得心虚，又补充道：“不是……不是喝咖啡。”
秦山海冷笑一声：“那我问你，喝咖啡的地方连个咖啡豆都没有，你喝空气啊？又不是了？你看看你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的，你让我怎么信你？就你这个态度还想从轻处理？不是喝咖啡的你去干什么了？想好再说！我们是要讲证据的。”
张绣听到这句话之后，直挺挺的坐着，疯了一样说道：“那你的证据呢！你为什么怀疑我！你有什么凭证！你说的那些都不是证据！我就是去喝咖啡的怎么了？”
“你还有理了？”杜文斌忍不住问道，这女子简直就是胡搅蛮缠，都说的那么明白了，竟然还坚持自己破绽百出的说辞。
“喝咖啡？就你还喝咖啡？你知道咖啡是什么味儿的吗？你以为我们没有调查过你是不是？你这二十几年都是怎么过来的我们都调查的清清楚楚，你小学文化，十几岁就出来打工，以前连吃饱饭都做不到，你说你现在去喝咖啡？”
秦山海这次并有阻止，因为杜文斌说的很实在。
而杜文斌说了一通后悻悻的闭上嘴，这话说话糙理不糙，这两天他已经把张绣的基本情况全都了解了一遍。
张绣小学上到五年级，毕业证都没拿到就外出打工，干的活很杂，清洁工、服务员、洗头妹之类都做过，而且张绣的家里还有一个上学的弟弟，她不仅要满足自己的生活需求还要拿出一部分钱补贴家里，过的可谓是艰辛。
后来张绣染上了毒品，基本上就没有闲钱去供养家里人了，家人催了几次，看她依旧拿不出钱，就吵了几家彻底闹掰了，后来断了联系。
这一次张绣出事，秦山海联系了她家人，她家人竟然无动于衷，连来看一眼甚至多问一句都不愿意。
其实仔细想想，张绣也是够悲哀的，不过换个角度考虑，也是她自己不走正道，杜文斌的话也没有错，只是说的比较直白，显得特别不入耳。
张绣吸了吸鼻子，眼睛有些干涩，秦山海看着她，调整了一下语气说：“张绣，我告诉你现在是什么状况，你牵扯到的案子是非常大的案子，大到市局都挂了号的，是非破不可的，你觉得凭你一己之力能对抗整个政府吗？你考虑清楚，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有记录备查，这直接影响到你将来的量刑，站在你的角度劝你一句，老实交代对你有好处，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有些你想隐瞒的事情，我们都会慢慢调查清楚，到时候，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还有个事，在我们来之前已经联系过你家人了，你家人的态度让我都感到背后冒凉气，他们不愿意管你，甚至都不愿意多问你一句，你当初为了那个家付出了很多，最后却是这样下场，这不单单是因为你吸毒吧？”
说到这儿，秦山海故意停顿了一下，张绣眼睛干涩的抬起头，在听到“家人”两个字的时候，她眼神颤动了一下。
秦山海继续说道：“我说这些话不是想要挑拨你家人的关系，而是想告诉你，你没有后路，你只有你自己，你要为自己负责，你如果抵抗到底，肯定是罪加一等，到时候你可能要把牢底坐穿！到时候你想想你家人会怎么说，他们会说这全都是你活该，跟你闹掰才是对的，你真愿意如他们的愿吗？”
杜文斌一脸诧异的看了秦山海一眼，以前都是秦山海觉得他话重，今天倒是反过来了，这些话其实也不应该说的，实在是有些刺耳，但以他们警察的身份说出来，怎么想都有些不合适。
虽然这是事实，杜文斌也知道张绣的父母态度到底有多恶劣，甚至扯着嗓子在电话里冲着他们喊：“她就不应该活着！就知道拖累父母！我没这个女儿！你们赶紧把她枪毙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听着那边传来的忙音，秦山海沉默了许久，其他人同样也沉默了。
张绣听完秦山海的话之后，崩溃的捂住脸颊，哽咽呜咽起来，身体不住的颤抖。
秦山海轻叹了一口气，看见了身旁杜文斌那诧异的眼神，他知道这些话他不应该说的太直白，可秦山海觉得这样太不公平了，因为他不止一次见过这样重男轻女的父母，完全不把女儿当人看。
张绣哭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身体也不紧绷了，眼神也不与刚刚一样紧张防备了，哭了一场之后，她的情绪得到了释放。
秦山海深吸了一口气，表情逐渐凝重：“你还是不肯说？想早一天出去就把真相告诉我，给自己一个立功的机会，这样你才能得到宽大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