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话，东陵琰扫视着楚南玥的周身，像是想要把楚南玥彻底看穿。
楚南玥接触到他那样的眼神，浑身都感觉到一阵凉意。
她也确实有一种出于自卫的恐惧感，因为她知道，东陵琰一旦对自己转变了看法，放弃了拉拢，就会转为直白的杀意与攻击。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楚将军不太对劲。”东陵琰凝眉沉声道。
“哪里不对劲？”楚南玥反问。
她的心跳似乎在加快，因为弘远能够将她看透，那带给她的冲击，到现在也不曾消减。
“你实在不像是十八九岁的女子。”东陵琰淡淡回她。
楚南玥抬眼时，看到他眼神里的探究，疑惑，以及审视。
无疑的，东陵琰似乎感觉到了。
楚南玥心里明白至极，她楚南玥的身躯，当然不过十八九岁，可是她的那颗心，何止十八？
她是重生而来，心智还停留在上一世去世之时的那样。
楚南玥先前也曾想过要努力掩盖这一情况。
不过其实时间并不相隔太远，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又一惯都是那样的淡然话少，所以其实旁人若不仔细，并不能看出任何差异。
楚南玥一直知道，与自己相处久了的东陵烁心里藏着怀疑，甚至想要问她。
却不曾想过，这样的疑惑不止东陵烁一人会有。还有东陵琰。
可是表面上，楚南玥还是格外平静着。
“为什么？”楚南玥问道。
“大概是旁的女子对楚将军的衬托吧。”东陵琰向楚南玥回道。
如谢茵华之流，从来不在东陵琰之眼。那其他的女子，也都身份特殊，又或是被家族相困，从来连出门都是受限制，又何来楚南玥那样宽阔胸襟？
楚南玥闻言，却是松了口气。
她过于紧绷着她的那颗心了。而事实上，东陵琰压根没有想到那么深。
进而楚南玥也觉出了一份她自己独有的一种悲哀来。
东陵琰如此多疑的一个人，都不可能任由脑中的思路继续下去，而猜出她是个不属于这一世的人来。
这本来就是极其荒谬的。
“无论如何，楚将军确实有一番独有的能力。”东陵琰最后下了断言。
而这份能力，最后归了何人，至少是东陵琰关注的。
“齐王殿下，你如今该关注的，是这些吗？”楚南玥貌似提醒着道，“齐王殿下，你不会真的觉得，你曾经做下的事，没有人留在心底，你不用负任何责任和代价吧？”
东陵琰将那修长的眼睛眯了起来：“你想让我付出什么代价？”
楚南玥却是摇头：“你是天子之子，我怎敢如何？可总有人，会因此觉得失望罢了。”
东陵琰听出了，楚南玥口中说着的，是皇帝。
这也是他如今唯一觉得头疼的事。
先前刺杀东陵烁的事，是他太过自信，大意了，竟多多少少留下了一些把柄。
楚南玥等人虽然不能将他治罪，可是用这个让皇帝将自己渐渐疏离，却是能做到的。
东陵琰面上从容，可也知道如今的安稳，是从前的父子之情作为堆叠，一点点都是会被抵消下去的。
而这种东西，总会有一个尽头。
“如今六殿下立功，陛下先前是被事情耽误，而现在终于得空，看来就是表彰功勋的最好时刻了。”楚南玥暗示道。“但不知齐王殿下对此，是觉得应该识时务得收敛，还是明知陛下已经看见你，还要做些众人皆知的把戏？”
东陵琰知道楚南玥即使暗示，其出发点也不会是为了自己好。她一口口都带着一个东陵烁，更让东陵琰明确，楚南玥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护着东陵烁了。
难道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感情存在了吗？
东陵琰心里有了更大的警惕。
而楚南玥的话也并非虚假，他确实不能在这种关头，做下了什么错事。
任何的情绪都是需要功夫来消解的。
皇帝这一次不追究，不代表他不需要收敛。而东陵琰知道，若再不妥当，再让皇帝知道了他的手段，那他“齐王”之名，都不一定能有了。
翌日。
皇宫之中的氛围有些与从前不同。
原来因为东陵珏的事终于有个结果，而北境的兵马也已经全部撤回，北境战场也被清扫完毕。
皇帝在早朝之时，终于正式给予带军将领们封赏与恩赐。
王畅已官至兵部尚书，权力渐大，也无甚缺失。皇帝就赏了王畅一处更大的府邸。
楚南玥心里暗道皇帝心细，王畅如今快要大婚，皇帝不给王畅赏赐金银，反而是赏了府邸。
王畅将要成了东陵的驸马，有了宽敞的府邸，便是尊荣有了，皇帝的关怀也显露出来。
而轮到了主将东陵烁时，皇帝便放缓了语气，几乎让等着听消息的人都着急起来。
“六皇子东陵烁，恭肃机敏，为东陵平定北境之忧患。朕今日有意，封六皇子东陵烁，为北安王，享北境一处封地，却不必亲到那处。”皇帝说道。
“儿臣谢父皇恩典。”东陵烁自然地接受了这一赏赐。
此言一出来，无论是各位大臣们，还是两位皇子，都是惊讶不已！
要知道，东陵鸿与东陵琰先后封王，独一个东陵烁没有任何名号，这在先前，还是许多大臣们站队时凭借的一个点。
可如今东陵烁已被皇帝封为北安王。
东陵鸿与东陵琰虽也是王，可那是没有什么寓意的，更没有所谓的封地。
于是东陵烁才是诸位皇子之中，唯一一个有了自己封地皇子。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北安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位大臣在殿上适时高呼道。
楚南玥也在开口说着同样的话，而她的视线则落在了东陵烁的身上。
他是今日的绝对焦点，而同时，他定然也在招惹着一部分的恨意。
皇帝给了他北安王之名，同时也给了他北境封地之实。东陵烁是唯一一个真真正正的王。
以朝中人的敏锐程度，不会不清楚这其中的寓意。
这意味着皇帝对东陵烁的信任与看重，也意味着，皇帝把平定北境之乱的事，真的记在了心间。这比任何虚妄的恩赏，都要来得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