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寒剑江湖 > 第994章 侠客隐(216)
    秦砷闻到一股酸味,下意识地闭住气息,糜长道:“不要停止呼吸。”糜幼道:“否则你会更痛苦。”秦砷迷迷糊糊地听了,便受药力昏睡过去。

    过了整整一日,秦砷醒来,回忆起昏迷前的一切,瞬间明白过来醒着会更加痛苦是甚么意思。糜长糜幼或是为了让药力发作地更快,把他丢在熔炉之前,让他坐在一张表皮给烤得焦黑的木椅上,手脚却上了木制镣铐。

    秦砷感受到背后的肌肤已被烤到干得快要裂开,怒道:“你们这是甚么意思?”不料喉咙沙哑,说出来的话只是模糊不清。

    这时糜氏兄弟彷彿又自陶醉于研究新药之中,完全没发现他已清醒,秦砷全身疲软无力,也不再叫,只将内息转过一次又一次的周天,勉强抵御着背后高温烘烤的煎熬。

    就这么过了半个时辰,糜氏兄弟忽然一齐转过头去望了他一眼,糜长道:“醒了。”糜幼道:“走罢。”二人便并肩出了方室。

    秦砷大惊,只给蒸得七窍生烟,他吼着难听的声音嘶叫,糜长糜幼却全不理他,也不再回头看他一眼。

    秦砷这辈子从没给人整治的如此难看,平素的理智线全部断裂,只剩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所幸过不到半盏茶时分,二人便从外回来,却见糜长手上捧着香喷喷的饭菜,糜幼手上却取了文房四宝,及一根长长的木板,和一条厚厚的白布条。

    二人将手上物事放在地上,只剩下糜幼手上那条白布,只见糜幼将布条摺至半拃宽,糜长则走到秦砷身侧,秦砷转头望他一眼,糜长毫无反应,却等糜幼走来时,倏地伸手定住他头颈。

    秦砷怒极,身下木椅噼啪乱响,糜幼却已将白布蒙上他的双眼,在他脑后结结实实地绑上三个死结。只听脚步声响,秦砷知道二人已离开自己身畔,但令他尤其恼怒的是,二人竟自开始捧碗吃饭!

    秦砷听着二人的碗盘碰撞声,只觉腹中一阵飢饿,五脏庙自喧哗了起来,秦砷脸上微微一红,却听一人说道:“肠胃正常。”秦砷只知是糜长或糜幼其中一人说的,然而二人说话声音如出一辙,他却也分辨不出是谁说的。

    二人中一人又道:“脸上涨红,血管正常。”秦砷心中不忿,骂道:“你们凭甚么如此待我!”他这时声音虽然沙哑,但显然二人已能明白他所说,因为又一人道:“情感正常。”

    总而言之,糜长糜幼的一顿饭之内,不时对秦砷的一切大小举动做出点评,直不把他将人看待。

    终于等到二人吃完饭,其中一人道:“喉咙都烤干了,喝点水罢。”便有人拉开他的下颚将水灌入,秦砷心中恼怒,却还是将水吞入腹中。又一人道:“你也饿了,吃点东西罢。”于是他的口中又多了一点食物。

    一人道:“这是甚么?”秦砷道:“不就是白米饭吗?”另一人道:“继续咀嚼不要吞下。”先一人道:“完成一切要求,我们才让你离开这里。”秦砷只得依言做了,其中一人却到他的背上摸了二摸,道:“汗量只有三成,不利排汗。”

    秦砷咀嚼许久,只觉口中渐渐多出一点甜味,心中微奇,一人便在此时问道:“甚么味道?”秦砷道:“有一点甜味。”一人道:“甜味分辨正常。”一人道:“你可以吞下去了。”

    一人道:“下一个东西入口,用力咀嚼。”秦砷点了点头,依言为之,不料一咬下,粗口登时飙了出来,眼泪鼻涕直流,却原来这是特殊品种的辣椒,名作“蜀不耐”,意指惯于食辣的四川人也要嫌辣。“辣味分辨正常”、“鼻涕分泌正常”,一人挑开他眼前白布,道:“眼泪正常。”

    秦砷气炸,糜长却又往他口中灌入清水,道:“我们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糜幼道:“习惯就没事了。”二人让他休息一会,再次分析他的汗量,才将他白布重新盖回,道:“不会再有辣椒了。用心咀嚼。”

    秦砷心中哼道:“没有辣椒,自然还有苦瓜,一会儿重咸重酸之物也要出来。”心念及此,忽想:“他们拿我测试药性,我却故意说谎,让他们全部记错,反正那是我身体不正常,他们又怎么知道?”

    这时放入他口中的,却是海水凝固而成的冰块,一入口,又冰、又咸,还略带一点微苦,秦砷故意苦着脸道:“这是苦瓜罢?怎么这么苦!”一人喝道:“说实话!”忽然“啪”一声响,却是糜幼拿木板往他背上狠狠招呼。秦砷的背早被烤干,这一记下来,登时把他打得皮开肉绽,受外面高温刺激,更是痛到他眼里都要流了出来。

    秦砷爆怒道:“我就说实话,你们打我干甚么?”一人道:“我们知道你没有说实话。”说着又是狠狠一击落下。

    秦砷道:“要怎样你们才肯信我?”一人道:“你便将此物描述地巨细靡遗。”秦砷心道:“这有何难?”道:这苦瓜全无甜味,与山东所产的苦瓜相似,吃起来干得不得了,或许长在干旱地区……不要一直打行不行?”原来他这样胡诌几句,又被打了十下。

    一人道:“只要你说实话,我们就不打你。”秦砷此时身心疲惫至极,终于道:“不是苦瓜……是一块海水凝成的冰,很咸,也有点苦。”说着这么一句话时,却一下也没挨着,一人最后道:“温度、咸味、苦味正常。”

    秦砷也恼了,道:“依你们这样测法,干脆写我一切正常算了,否则到时我哪里不正常,又要挨你们打,你们可对得起我吗?”一人道:“白打就白打,我们还给人打得少了吗?”另一人道:“最后求饶都讲不出真的东西,那自然就不是撒谎。”秦砷道:“愚笨至极,我就打死不说真话,你们不就记错了。”一人道:“用自己性命换我们一点错处,也不知道是谁愚蠢。”秦砷心道:“玩这么硬?”又想糜氏兄弟说话冷漠无比,就算将自己打死,只怕眼皮也不会眨一下,心中一阵发寒,终于不再弄乖,任由他们摆布。

    等到糜氏兄弟给秦砷测完诸多不同食物后,糜长拆下他眼前的白布,道:“你可以离开这里了。”秦砷心中一喜,糜幼却道:“否则会挡到我们工作。”说着站在他椅子正前,伸手将他的椅子抬起,同时秦砷亦觉后面一高,却是糜长抬他椅背。二兄弟就这么抬轿子般,把他搬到靠近方室入口的角落,然后一起放下,就再不理会。

    秦砷这才明白,他们话中可以离开的“这里”只是熔炉之前,却不是这间药气逼人的密室,心中大躁,道:“你们到底还要关我关到甚么时候?”糜长道:“有些药材是比较慢效性的。”糜幼道:“混合之后或许会发作的更慢也说不定。”糜长道:“我们要观察完一切效果,也不知道那是甚么时候。”糜幼道:“结束后看你要瞧右边药柜,还是我们其他作品都可以。”糜长道:“你要是肚子饿了我们自会喂你东西。”糜幼道:“需要便溺的话直接对着椅子就可以。”糜长道:“我们会帮你脱裤子。”糜幼道:“抽掉一部分木板,并在下面放桶子。”

    秦砷哭笑不得,心道:“我到底是怎样把自己弄到这般境地?在这样瞎耗下去,我也来不及找师父了。”他心中已在计划脱身,但坐在熔炉前烤了一整天,又被他们整治如此,他这时脑袋极其难得的呈现空白,终于在疲惫与背上疼痛交逼之下沉沉睡去。

    室中无日月,糜氏兄弟居于此处,饿了就食,累了就睡,也没多少时间观念,就在他们睡睡醒醒六次以后,终于发现秦砷除了在椅上摩摩蹭蹭,试图除去手铐脚镣以外的动静──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方室,只见秦砷捧着肚子,俯着身,骂道:“你二个天杀的,居然让我吃这等药物……”骂到后面,声音却自虚弱了下去。

    糜长糜幼见他如此,反应却是大喜,纷纷走了近来,糜长道:“总不可能一点作用也无。”糜幼道:“居然让我们等了这么久。”糜长道:“不过这次效果似乎不是太好。”糜幼道:“恐怕不仅不能长生,还要短命。”

    秦砷头上顶着豆大的汗珠,听到这句话时却是心中一凛:“原来是炼长生不老药?帮主这么不实际吗?”挣扎着道:“你二个不是甚么药都知道吗……废话少说,快救我……”

    糜长道:“可惜了这药,看来得把药性澈底清除。”糜幼道:“想不到这药不仅没用,还要我们炼解药。”

    秦砷骂道:“还要炼?你们不能马上给我解决吗?”糜长把他曲着的身子扳起,看着他双手按住之处,道:“似乎是胃的问题。”糜幼道:“药性能在胃里留这么久?”糜长道:“二个月了。”糜幼道:“这次的药真是不寻常。”

    秦砷听见二个月,心中大惊,道:“我在你们这里耗了二个月?”糜长这时又摸到了他额头,道:“四级烫。”糜幼道:“因为你坐在炉前一个丁猫的时间,又坐了一个吃饭的时间。”秦砷心道:“吃饭?受刑罢。”糜长道:“对你体内药物来说相当于过了外面的二个月。”糜幼道:“至于你现在虽然离炉稍远了。”糜长道:“还是有加快药性的效果。”糜幼道:“根据我们经验,到现在已是二个月又二十天。”

    秦砷听着他们的无稽之谈,又道:“那丁猫……是催眠的玩意吗?”糜长道:“有助眠的效果。”糜幼道:“也有催化药性的效果。”

    秦砷道:“原来如此……我突然觉得头也很痛……”糜长道:“全身火烧是十级疼痛。”糜幼道:“你的胃和头分别是几级?”秦砷微微摇着头道:“十级……头九级。”糜长站到他的身后,按压着他的头皮,道:“几级?”秦砷嘶叫一声,骂道:“一百级!”说到这时,褐影一闪,一物直向糜幼飞去,说时迟,那时快,等到糜氏兄弟反应过来,那物已击中糜幼胸口正中,把他推到熔炉之前,幸好他双腿一软瘫坐地上,否则就要被推入火坑。

    糜长大惊,却忽然手上一空,秦砷猛一俯身,糜长只见一个褐色圆点朝眼前飞来,百忙中一个低头,这一记便重重印在他额上。

    所幸秦砷担心体中药丸日后作怪,无意取二人性命,加上他平时练习有素,收棍极是及时,只是将他打晕,没要了他的性命。

    秦砷笑骂道:“几级?零级!老子好得很。”说着双脚一开,敲人木瞄准中间铁链,用力一按,但听一声极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链子被敲人木的大力拉得极长,却不断裂。

    秦砷见铁链已被拖出二丈长却仍无一点断裂迹象,只得收回敲人木,暗道:“完了,这一下赌错了。”他观察自己的手铐脚镣数日,已知上面并无钥匙孔,偏偏研究许久也不知其机括为何,终于决定装病,再用敲人木之能硬性杀出。然而敲人木无法解决手脚束缚,倒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秦砷无奈,但想脚镣间铁链如今极长,至少行动恢复一定程度的自由,便自破解一路走来的机括闯了出去,惟手铐拖慢了他不少速度。

    秦砷将要打开最后一道红砖墙所作之门时,不禁心中祈祷:“只盼帮主还没回来。”惴惴开了门,却见一个背影坐在床上,瞧上去,正是伍尚。

    秦砷自然不是只靠祈祷成事之人,一见伍尚,二计立生,深吸一口气,将数日所受之气一股脑爆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道:“帮主!你终于回来了!为甚么不来救我!”

    伍尚见他从墙中出现,大惊道:“你进到里面去了?”说着连忙用力一扯他的手,避免他给即将阖上的砖墙夹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