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朕就是亡国之君 > 第498章 飞梭
    二十万里的水路疏浚,和三十万里的官道道路硬化,并不是单纯的经济问题,它是一个民生问题。

    廷议进行了将近一个时辰,四万里的长江主干道的水路疏浚的决议被通过。

    但是道路硬化只是通过了石景厂到煤市口,以及德胜门到大明皇陵这两条道路硬化。

    具体的成本,还需要到两条道路修建完成,才能决定。

    贵是一方面,生产不出那么多的水石灰,是第二方面。

    朱祁钰揉着略微肿胀的脑阔,离开了文华殿,向着讲武堂而去。

    道路硬化,成本太高了,但是大明的确有非常普遍的道路硬化的需求。

    朱祁钰的目光看向了手边的一本书,是元人王祯写的农书,在农书中记载着一种纺车,名叫水转大纺车。

    这种水转大纺车,有32个纺锤,每车日产量100斤。

    如果使用手摇单锭纺车,一天能纺棉纱三到五两,使用脚踏纺车三锭也只有七八两,纺麻五锭也不过二斤。

    这种名为水转大纺车的出现,让松江府成为了大明的纺织中心。

    棉花从地里采摘之后,通过轧车去籽,就是汪皇后在泰安宫所做,朱祁钰还全程看了棉花从脱籽成絮的过程,这一步叫做擀。

    等到棉花去籽之后,再用四尺长的长弓弹棉花,将棉絮弹的松软,大明最早期是一种一尺长的短弓,现在使用了四尺长的长弓,这一步叫做弹。

    随后便是用到了这种水转大纺车。

    大明的纺车一共有几种,第一种是手摇单锭纺车,第二种是三锭脚踏纺车或者四锭脚踏纺车,这一步叫纺。

    最后一步自然是将棉线织布。

    擀、弹、纺、织,是纺织的四大步骤。

    朱祁钰看王祯农书的原因是他要给李贤和李宾言断案。

    这俩人在南衙吵了起来,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一人一道奏疏,送到了京师。

    两个人的争吵是关于畸零女户的安置。

    六个博爱乡已经统计结束,大约有六万余人。

    李贤、杨翰等人把博爱乡的耆老给抓了,那么这些女子的生机应该如何入维持呢

    自然是纺织业。

    李宾言请旨在松江府设置棉纺织造局,专门从事棉布制造,而且拿出了一整套的松江府织造局的方案来。

    需要将近一万台的轧车、两万把四尺长的长弓、三万台的脚踩四锭纺车、三千台的水转大纺车、五千台小型织机。

    李宾言的意图非常明显,当松江府织造局投产之后,至少要掌控松江府过三成以上的市场份额。

    松江府的棉纺织产业非常的发达,其棉花的种植规模在经过几代人的扩展之后,官、民、军、灶等,垦田几近二百万多亩,大半种棉,这是自明初之后屯田所得。

    松江府如此发达的棉纺产业,并没有给松江府的百姓带来任何的好处,其归根到底,棉农都是散户。

    种植木棉的农户是零零散散;

    松江府多雨,这老天爷稍微变点脸色,棉花就会烂到地里;

    轧车稀缺,采用最原始的手工去籽;

    一尺长的短弓,弹棉花一天都弹不了多少;

    单锭的纺车一天就几两线头;

    稍微好点的家庭,家里头有织机,再织成布,也是贩卖不易。

    这是小家庭的生产方式的弊端。

    这种方式的弊端极大。

    比如四处下乡收购棉花的商贾们,就会极力的压价,棉农忙活一年,在去籽弹絮,最后出售,能勉强糊口,还得感谢大善人们赏了口饭吃。

    即便是再加工,纺车纺线,织机织布,也多赚不了一钱的银子。

    家庭式的手工生产模式,滋生了投机者的投机行为。

    天公作美的时候,棉花收成高,棉价价格低,伤农;天公不做美的时候,棉价倒是上去了,可是棉花的产量极低,也是伤农。

    李宾言的脚步几乎踏遍了整个松江府,最大的一个工坊里,零零散散的摆放着不到三十台的织机。

    其余的都是掮客,就是走街串巷,收购去籽棉花、纱、布的商贾。

    所以,李宾言根据襄王在贵州的实践,并且以此敲定了至少要把握三成的棉纺业,才能保证商贾不进行投机,保证棉农的收益,进而扩大棉花的种植面积。

    而李贤则认为,三成实在是太低了

    他对松江府织造局的期许是至少五成以上,朝廷才有底气,才能形成绝对的优势,才能保证畸零女户的顺利生产。

    李贤的奏疏中,松江织造局的规模应该再扩大一倍。

    李宾言觉得三成足矣,李贤觉得五成不够。

    为此李贤和李宾言展开了一轮争吵,据说还拍了桌子。

    最后彼此都上了一封奏疏,请皇帝圣裁。

    朱祁钰更倾向于李宾言,最终朱批了李宾言的奏疏。

    因为李宾言以稽为决,深入到松江府的角角落落之内,从棉农到棉纺工坊,再到织布工坊,还有各大商行,走街串巷。

    李宾言的奏疏里,全都是对棉农的同情,他的奏疏与其说是请旨敕造松江棉纺织造局,不如说是松江府棉农生产调查报告。

    在李宾言的奏疏之中,棉农的喜怒哀乐仿若是跃然纸上,对于棉花的种植规模、生产方式、各地区的差异、棉农积极性极弱、小工坊生产没有标准、与掮客议价无力、掮客商行投机等等行为,都写的非常详细。

    李宾言的仰望星空是爱好,他做事,从来都是脚踏实地。

    李宾言认为三成足矣,朱祁钰先批了李宾言的奏疏。

    如果实践之中,发现即便是三成,还是无法有效的遏制投机行为,那就追加生产投资便是。

    朱祁钰陷入了忙碌之中,他除了批阅奏疏之外,还要参与讲武堂诸事,每日操阅京营,今天又是去石景厂的日子,一直忙到了宵禁的时候,朱祁钰才回到了泰安宫。

    朱祁钰稍微休息了下,摊开了一张纸,开始作画。

    先帝宣宗朱瞻基,是一个中外闻名的大画家,在绘画一途上,大侄子朱见深也有很深的功底,有一团和气图、松鹰图、岁朝佳兆图、树石双禽等传世。

    “夫君。”汪皇后走进了御书房内,将轻油喷灯打亮了一些。

    “来了”朱祁钰没有抬头,继续作画,汪皇后通禀过了。

    汪皇后给朱祁钰宽这肩膀,好奇的问道“陛下在画什么”

    “织布机,得益于石景厂钢铁司捣鼓出了簧钢,朕之前的一个想法,终于可以实现了。”朱祁钰解释道。

    他总是有很多的奇思妙想,大明的朝臣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朱祁钰的奇思妙想,从来不是无用之物。

    他放下了手中的铅笔尺规,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个物体,有上下、前后、左右六个面,取三作画,可以客观的描述这个物体的模样。

    朱祁钰的这种画法是三视图。

    他笑着说道“这东西叫做飞梭,有轮,放在导轨上,导轨的两头有弹簧,这边是沉栏。”

    “只要一拉这两根线,这飞梭就像是小耗子一样,从这头跑到那头,完成本来梭子要做的事。”

    大明的织机有两种,一种是阔面织布机,需要一个人织布,另外一个人穿梭。

    另外一种是窄面的织布机,这种织布机只需要一个人就可以使用,但是织的布料有点窄。

    而朱祁钰的飞梭,就是用在阔面织布机上,现在只需要一个人就可以了。

    飞梭的主要难点,不是轮子,而是簧钢。

    可以用普通的钢材,随便卷一卷,也能用,但是能用几天

    簧钢要经久耐用才可以。

    朱祁钰早就瞄上了纺织,但是没有簧钢,没有基础材料的突破,根本不可能造出飞梭。

    “哦”汪皇后拿起了飞梭织布机的设计图,看了许久说道“有意思,这样一来,可以省一半的人工。”

    朱祁钰的鼻尖有些轻香,显然汪皇后是沐浴之后才来的,那是澡豆散发出的香气。

    汪皇后的头发依旧有些潮气,这已经是深夜了,所以也就没有挽发髻,如同瀑布一样,随意的披在了肩后。

    即便是不施粉黛,在明亮的辉光之下,汪皇后的脸颊也是熠熠生辉,吹弹可破。

    朱祁钰盯着汪皇后看的时候,一抹红晕悄然从她的天鹅颈蔓延到了耳后。

    “夫君,看什么呢”汪皇后自然注意到了朱祁钰的目光,呢喃的问道。

    朱祁钰的手立刻开始不老实起来,笑着说道“看美人。”

    “都老夫老妻了,居然还如此羞涩,看两眼就脸红了。”

    汪皇后身子一软,坐到了朱祁钰的怀里,看着图上的飞梭说道“别闹,让臣妾好好看看这梭子。”

    “朕也有把飞梭,给娘子瞧瞧。”朱祁钰手一直不怎么老实。

    “梭子”汪皇后愣了愣神,随即满脸的羞红,暗暗啐了一口说道“污言秽语。”

    “呀去里屋,这是御书房。”汪皇后脸色涨红。

    朱祁钰抱起了汪皇后笑着说道“走咧”

    飞梭总体来说是在做往复运动,而且因为簧钢的优质,可以长时间的往复,经久耐用。

    皆歇,汪皇后靠在朱祁钰的臂弯里,眼神有些落寞的说道“这都好几年了,肚子一直不见再鼓起来。”

    “多试几次就是了。”朱祁钰笑着说道。

    汪皇后惊呼一声“还来”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次日的清晨,朱祁钰罕见的起晚了半个时辰,早饭吃的匆匆,就去了红螺厂。

    红螺厂是木工,主要负责制造轧车、纺车、弹棉弓、花楼机、织机等物。

    朱祁钰将自己的设计的图和红螺厂的工匠们,细细商量了许久,让他们不要局限于图纸,而是奔着实用为主。

    三天后,第一台飞梭织布机,就做好了,很快这台飞梭织布机,就被拆的七零八落。

    不几日第二台、第三台,一直到第七台,一台能用的飞梭织布机便做成了。

    它本身并不麻烦,主要是调整飞梭和阔面织布机的宽度。

    朱祁钰非常满意,松江织造局的织机,将全都是飞梭织布机。

    而经过了数日的统筹安排,从石景厂到煤市口,从德胜门到明皇陵的公路,终于开始破土动工。

    在京师开始施工的时候,李燧向着南衙而去,柯潜顺着罗马使者来时的路,向陕西行都司而去。

    而徐有贞已经赶到了遵义府,见到了在遵义府衙门,见到了襄王朱瞻墡。

    朱瞻墡此时居然有几分瘦弱,大病初愈,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但精神头格外的好。

    “见过襄王。”徐有贞行礼。

    朱瞻墡笑着说道“无须多礼,徐御史一路车马劳顿,暂缓几日,今日设宴,为徐御史接风洗尘。”

    “这日盼夜盼。终于把徐御史给盼来了。”

    乌江的航道疏通对眼下贵州极为重要,无论是百姓还是商贾官吏,都是日夜悬切。

    朱瞻墡可不是瞎说,治水这事,并不简单,杨俊领着京军将一些很容易疏浚的地方,弄好了,可是一些险滩,杨俊也是无能为力。

    郭琰也把船厂给弄了起来,建了不少平底漕船,只待疏浚,云贵这片土地,就会焕发勃勃生机。

    徐有贞打量了一下这遵义府府衙,只能用破败两个字去形容。

    徐有贞摆手说道“今天见过襄王之后,我就去镇天洞看看,不歇了,都歇了九十多天了。”

    在这个时代,赶路绝对不是歇息,但是徐有贞从河套至京师,再从京师到云贵,的确是闲了很久。

    有点手痒。

    朱瞻墡拿出一本题本递给了徐有贞说道“潮砥、新滩、龚滩、滩漩塘滩、镇天洞、一子三滩等等断航险滩,已经得到了不同程度的疏浚,虽然已经不再断航,但是依旧是水路不通。”

    “有劳徐御史了。”

    徐有贞笑着说道“为大明效力,为陛下尽忠,何谈辛苦。”

    徐有贞认真看着手中的题本,形势依旧非常严峻。

    在原来的时间线里,徐有贞也到过云南,而且是紧挨着麓川、缅甸宣慰司的金齿宣慰司。

    那是天顺元年,徐有贞凭借着夺门之功,刚当上首辅没多久,就被卸磨杀驴,随后便贬到了金齿。

    夺门之变,没有赢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