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必。”薛静妤见呼延牧将手按在了刀柄上,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但她摸了摸袖子里的竹筒,心又定了下来,稳稳地站住了,“左山公写一封婚书给我就好。”

    “休想!”呼延牧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薛静妤不说话,只是把竹筒从袖子里掏出来,故意慢慢地摩挲,让呼延牧听里头的响动。

    这是赤裸裸的要挟!呼延牧面色铁青,却又不得不服软“我可以给你写一份保证书,只要你能治好我夫人的病,我就给你婚书。”

    薛静妤不愿意“左山公何必这样麻烦?直接给我婚书多好。”

    “不好。”呼延牧道,“谁知道你能不能治好我夫人的病,万一这莲花白认人,在你手里就不干活儿,怎么办?”

    “那怎么可能,这是蛊虫,并非猫狗,岂会认人?”薛静妤自信满满地道,“左山公且放一百个心,只要你把婚书给我,我马上治好尊夫人的病。”

    呼延牧不依,坚持只签保证书,薛静妤却是直奔婚书而来,寸步不让,两人僵持不下。

    屏风后,叶雨潇却是轻舒了一口气,小声地对渔姑道“莲花白还在,这我就放心了。”

    只要莲花白没被人弄死,渔姑的病就还有救,一切都好说。

    渔姑面露疑惑“薛小姐偷了你的蛊虫,你不生气?”

    “生气,当然生气。”叶雨潇道,“但什么都比不上你的病重要,只要你能康复,大夫是谁都行。”

    “即便她抢了你的功劳?”渔姑似不太相信,反复地问。

    “什么功劳不功劳的。”叶雨潇笑了,“身为大夫,最大的心愿是病人康复,哪有心思去争这些。”

    她自认不是特高尚的人,但和薛静妤之流还是有根本区别的。

    渔姑看着她,似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她忽然绕出屏风,朝呼延牧走去。

    “渔姑!”叶雨潇轻唤一声,没有喊住,只得也随她出了屏风。

    “夫人?”呼延牧见渔姑现身,很有些尴尬。刚才薛静妤提到了娶平妻的事,可是这件事,他还没有告诉过渔姑。

    渔姑略略一福“夫君,我能否与薛小姐说句话?”

    “当然。”呼延牧见她点名薛静妤,愈发尴尬了。

    渔姑看向薛静妤,道“薛小姐请回罢,这病,我不治了。”

    不治了?薛静妤一怔。

    呼延牧急了“夫人,你莫要意气用事。”

    渔姑抬手,轻抚帷帽上垂下的罗纱“薛小姐偷走莲花白,以此为要挟,来与夫君谈条件,可见人品不佳。这样的女子倘若当真嫁给夫君,岂非家门之祸?是以我宁肯不治病,也要阻止她。”

    薛静妤听得“人品不佳”四字,为自己辩解“我已经反复说过了,莲花白是我捡到的,不是偷来的。”

    渔姑嘲讽道“既然是捡到的,就该拾金不昧,物归原主,薛小姐却拿来当做嫁人的筹码,算是什么正派人?我听说大熙礼教森严,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像薛小姐这般亲自出面,为自己物色夫君的事,不知是丢人,还是不丢人呢?”

    渔姑竟这般伶牙俐齿?叶雨潇在旁听见,忍不住暗自一笑。

    薛静妤大概也没想到,渔姑怼起人来,火力十足,不由得一时语塞。毕竟她刚才出来时,是个连跟来客说话都要先问过丈夫的女人。

    渔姑不等薛静妤缓过神,就开始赶人“薛小姐慢走,我们不留了。”

    薛静妤可不甘心这样就走,抬头朝呼延牧望去。传闻乌劼国的左山公爱妻如命,为了娶她,不惜连王位都放弃了。左山公夫人意气用事,不肯治病,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果然,呼延牧当众把渔姑的手紧紧一握“夫人,你的病要紧——”

    可渔姑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夫君,你不必多说,我心意已决。我宁肯病人,也不要被薛小姐这样的卑鄙小人拿捏。”

    她连“拿捏”二字都说出了口,呼延牧不好再劝,只得向叶雨潇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希望她能劝劝渔姑。

    可是叶雨潇一直在盯着薛静妤的袖子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呼延牧刻意地重重咳了两声,她才回过神来,对渔姑道“治,咱们治。”

    渔姑眼神坚定,对她摇头。

    叶雨潇道“这位薛小姐的性子,我是了解的,她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她今天做不上左山公的平妻,来日一定会‘锲而不舍’,想尽各种办法。而你今天若是不治病,寿元肯定会受到影响。说句不中听的话,万一你活不到几年,香消玉殒,左山公妻位空悬,岂不是正好给这位薛小姐了机会?到时候,她连平妻都不用做,直接做了左山公的正头娘子,更会搅得左山公府家宅不宁吧?”

    这些话委实不太好听,但往往不太好听的话,更有着惊人的说服力。渔姑前后一想,句句直中心坎,很快就点了头“好,我听你的,我治。”

    呼延牧放下心来,转头去跟薛静妤谈条件,可是薛静妤依旧坚持见不到婚书不治病,不同意签什么保证书。

    眼看着两人又要陷入死循环,叶雨潇盯着薛静妤的袖子看了几眼,扭头对呼延牧道“答应她。”

    呼延牧皱眉,转头看她。

    叶雨潇道“没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我们现在受制于人,吃点亏正常。”

    呼延牧犹豫片刻,对叶雨潇道“宁惠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叶雨潇点点头,随他去了屏风后。

    呼延牧压低了声音“宁惠夫人,你是知情者,我不瞒你。我千里迢迢地来到熙朝娶平妻,是为了和大熙联姻。若是今日娶了薛小姐,这联姻的事岂不是泡汤了?难道以她的身份,你们大熙的皇上会封她为公主不成?”

    叶雨潇明白了,他是铁了心要娶一个足以维系他跟大熙关系的女人。

    说白了,还是他有野心,打什么渔姑的幌子!叶雨潇暗嗤一声,道“这事儿好办,你该娶公主还是娶公主,只当薛小姐是附赠的不就行了?我记得平妻是可以娶两个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