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琰不高兴地撅嘴，坚决反对把丁淮带回家。
但他人微言轻，反对无效，丁淮还是踏进了唐柔家的大门。
门口的鞋架上摆着常用的拖鞋，属于厉瑾瑜的男士拖鞋仍旧摆在最上面。
唐柔的手在那里微微一顿，转而去柜子里给丁淮拿了双新的拖鞋。
丁淮只当没注意到，谢过唐柔后，换鞋进屋。
赵嫂家里有事，今天没来上班，屋子里只有他们。
唐柔请丁淮先去客厅坐，自己则先把馨馨送上楼。
馨馨是个很好照顾的孩子，想睡就睡，完全不用人哄。回来的路上，她就已经睡着。
唐柔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回被子里，对琰琰说“琰琰，你先写作业，阿姨去跟丁医生说点事。”
琰琰紧紧抓住她的衣服不让唐柔走“柔柔你不要去嘛。你要跟他说什么？跟我说好不好？我也可以跟你聊天的。”
唐柔耐心地跟琰琰解释“琰琰，有防备心是好事，但丁医生真的不是坏人。他在阿姨最困难的时候帮过阿姨，是个很好的人。”
琰琰坚持选自己爸爸“我觉得爸爸才是最好的人。”
唐柔的心像是破了个洞，每次想起厉瑾瑜，洞口都有不一样的感觉流过。
她不敢放任自己沉溺在这样的感觉中，对琰琰说“爸爸也很好，但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爸爸一个人。”
琰琰不是太明白唐柔的意思，但他听得出唐柔一定要跟丁淮说话，不高兴地鼓腮。
唐柔亲了琰琰一下“乖乖写作业，有事喊阿姨，我们就在楼下。”
见自己拦不住唐柔，琰琰对自己很失望，失落地说“那你们说快一点哦。”
唐柔点点头。
琰琰还是不放心，学着唐柔的口气说，“有事情就喊我，我就在楼上。”
“好。”唐柔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关上房门退出去。
琰琰听着脚步声远去，丢下笔偷偷去开门。
唐柔正在楼下给丁淮泡茶，琰琰悄悄蹲在楼梯上偷听两人说话，小表情格外严肃。
他要帮爸爸守住大柔柔！
丁淮打量着唐柔的新家，温和开口“家里装修得很不错，请了哪家设计公司？”
这套房子从购买到入住，所有的手续和事情都是厉瑾瑜在负责，唐柔只需要选定装修方案和采买家具。
装修的确是请了专门的设计公司，但时间久远，唐柔已经不记得请的哪家公司。
她有些尴尬“都是朋友帮忙弄的，我忘记是哪家了……”
这本就是闲谈，用来拉进和病人的距离。更何况丁淮知道唐柔一向很少将注意力放在这种事上，便也没再追问“我之前去你家找过你，但你们搬家了。本来我还愁没办法再联系上你，没想到会在超市遇见。说来也巧，我就住在隔壁小区。”
丁淮朝客厅的落地窗外指了指，环湖的几个小区里，那里有一个是别墅区。
本来厉瑾瑜也想给唐柔买别墅，但唐柔觉得她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独自住别墅不安全，想着还是这样的高层公寓好一些，便选了这里。
她这套复式公寓的价格也不比旁边的别墅低，除了比别墅少一个小花园，面积也不比别墅少。而且还能看到最美的湖景，完全不输旁边的别墅。
两人像以往那样闲聊了几句，丁淮问起正事“虽然这些是你的隐私，但作为你的心理医生，我有必要问一下你现在的情况。最近发生了什么事，让你的情况又加重了？”
唐柔沉默片刻，低声道“丁医生，那天馨馨生病，我很难过，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她。我不小心让自己沉浸在了这样的情绪中，竟然……竟然……在那一刻觉得孩子死了……”
丁淮皱起眉头。
唐柔出现这样的反应，可比他预想得还要糟糕。
“怎么死的？”他问。
哪怕明知那是假的，但只要一想起当时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唐柔就难过得呼吸都苦难。
她艰难道“被人丢入了江中……”
丁淮面色凝重，见唐柔的状态实在是不好，没再让她继续回忆这段让她痛苦的记忆，温声说“馨馨没事，你别瞎想。馨馨是刚刚婴儿车里的妹妹吧？”
唐柔点点头。
丁淮问“你跟男朋友分手的话，孩子以后是你独自抚养吗？”
唐柔再次点头。
丁淮思量着说“你一个人抚养孩子会很累，是不是最近各方面压力太大，才出现了这样的症状？”
要说压力其实也还好，唐柔学习勤奋，学业方面很顺利。
经济方面更不是问题，公司如今一切都走向了正轨，唐柔一周去个三次就行。
她唯一的痛苦就是与厉瑾瑜之间的关系。
唐柔好一会儿没说话，丁淮推测自己猜到边缘了，改口问“那你说说你状态比较好的时候。我出国后，你觉得自己最开心的是什么时候？”
唐柔脑海中浮现出与厉瑾瑜在一起的画面。
尤其是馨馨出生后，他们的关系更是有了质的突破。
大概是被记忆中的欢快所感染，唐柔的眼尾露出些许笑意。
可她说不出口。
这份快乐是她从唐念那里偷来的。
以往唐柔就不是一个能轻易打开心扉的人，四年前丁淮为了能够更好的为她治疗，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勉强走进唐柔的心理世界。
他出国时，唐柔基本上已经放下心防，能与他坦诚交流。
可没想到两年过去，状态又回到了四年前。
丁淮看得出唐柔很想改善自己现在的情况，但或许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又让她很难打开心扉。
丁淮不是一个强硬的心理医生，没有追问唐柔不想说的事，而是换了种方式问“那你现在还能回到之前的状态吗？或者说，你现在能回到当时那种令你开心的生活吗？”
唐柔摇了摇头。
如今唐念回来，她和厉瑾瑜就不可能再在一起。
丁淮不解“为什么？”
唐柔想起唐念来她家里发疯的画面，下意识抱膝。
这是四年前她刚开始接受治疗时最常用的姿势，代表了她内心的彷徨、无助与难过。
丁淮想了好一会儿，想起在超市提到琰琰时唐柔的表情，试探性地问“是因为你那个分手的男朋友？”
唐柔咬唇，直到疼痛传来，她才回神，艰难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