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衿说话时。

    林江夏留意了一眼时间。

    八点钟。

    这时间,这位警员先生竟还没有下班,也未免太敬业了些。

    却也同时屏息,去听胡子衿所说的每一个字。

    “夏夏。”他嗓音低沉:“关于林老爷子死因调查,出了结果。”

    这话就仿佛是一道闪电,猛然落在她心间。

    让她整个身子止不住剧烈颤抖。

    “怎样?”她几乎不知自己怎样发出的声来。

    “从检查来看,林老爷子血液中,的确有种致死药物。林老爷子之所以会加速死亡,大概率是与这种药物相关。”胡子衿似是在阅读着尸检报告,且同时尽量将话语简化:“只是暂时,尸检科还没能调查清楚这种药物是什么成分。”

    血猛地向头顶上冲,让林江夏脑袋止不住眩晕。

    或许是因长时间没有说话。

    胡子衿又是问:“夏夏,你没事吧?”

    “一定是周美兰,一定是她!”林江夏反复念叨着。

    “或许也不应该做这么武断的决断。”胡子衿保持理性:“老爷子生前患有重病,或许是在什么人的唆使之下,服用了什么误以为可以治疗疾病的药物也……”

    “不可能!”林江夏粗声粗气的打断胡子衿的话。

    她知道胡子衿要说什么,那种事或许会发生在其他老先生身上,可却绝不会发生在爷爷身上。

    爷爷从来都很谨慎,且早就对生死看淡了,他怎会听信那些江湖郎中的话,去服用什么足以致死的药?

    “从林老爷子体内检验出的那种药物,已经送到知名药学大学检验。相信很快就有说法。”胡子衿沉口气,语气担忧:“夏夏,在那结果出之前,夏夏你千万不要冲动,明白么?”

    她却仿佛是失了神一般。

    完全出于本能的嗯了一声,轻轻挂断了通话。

    浴室里传来哗哗水声。

    她撩动着脚,在水盆里划动着,也同样发出哗啦啦水声来。

    粉色花瓣贴在她脚背上,与微微浮肿的嫩白肌肤相得益彰。

    爷爷,你死的好冤。前世,明明已经经历过的事情,为什么偏偏让它在今生又一次发生?

    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更加警惕才对。

    怎么会给周美兰和林乐羽那样的机会?

    林江夏嘴角扯起,挂着苦涩的笑,泪水不经意间落下,吧嗒吧嗒,落在此刻已然平静下来的洗脚水水面上。

    等战北恒从浴室出来时,她已然泪流满面。

    大概哭成梨花带雨模样的她,是将他吓到了的。

    他快步走近,紧皱眉头问:“是洗脚水太烫了么?”

    或许这是他能想得到的,唯一她会在这时候哭成这模样的原因。

    可那未免也太滑稽了吧,哪里有人会因为洗脚水太烫就会哭成花脸猫的。

    “呜呜呜!”她见到战北恒那满脸关切神情,泪水就更加绷不住了。

    或许在这世界上,除了战哥哥之外,就没有人会再真正的关心她了吧?

    原本或许还有爷爷,可爷爷他再也不能活过来了。

    她把额头靠在他身上,嗅着他因刚刚沐浴完,而在身上留下的那种淡淡的沐浴液香味,默默的落着泪。

    “战哥哥。”声音哽咽:“爷爷的尸检结果出来了。”

    能感觉到,战北恒在听到那话时,身体似也同时绷紧了。

    但他终究是没有问什么,反而是轻轻将她抱起,放躺到床上去,竟而亲自用毛巾,替她擦拭了微微浮肿的双脚。

    “我应该去警局认领遗体了。”

    在战北恒做那些事时,她双手交叠,轻轻放在胸间位置,目光呆滞,好似是躺在棺材中的吸血鬼一般直挺挺盯着天花板,嗓音也自带了一丝木讷。

    “墓地,我会负责。”他语气沉沉:“会让夏夏满意。”

    “满意?”她苦涩笑说:“再满意,也不过是一块墓地而已,如果真的满意的话,爷爷现在就应该还坐在书房的那张太师椅上,对我说着那些亲近温和的话……”

    到最后,便几乎是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战北恒许是心疼,却只是紧咬牙齿,颌骨肌肉绷紧。

    在凝视她许久后,他俯身下来,嘴唇亲吻着她面颊上泪珠。

    是从她面颊,一路亲吻到她嘴唇,初始时,还只是轻吻,随后便是深吻。

    林江夏心恍然,目光空洞。

    思维这一刻似也从脑海中驱散了干净,整个人,就如是任人摆弄的木偶一般。

    或许,战北恒也意识到此刻她那种放空状态。

    最终也止于亲吻而已,侧身将她重重揽在怀里。

    林江夏听着他心跳声,反而是有些歉意。

    “对不起,战哥哥。”她语气黯然。

    “不必说道歉。”他嗓音温和,手也同时轻轻在她后背拍打着。

    仿佛是耐心哄着年幼女儿入睡的父亲一般。

    林江夏很依赖这种似有似无的动作,仿佛能从那动作中感知到安全感。

    她悠悠叹口气,仰着脸蛋,用红彤彤双眸,盯着战北恒说:“等爷爷的事情解决之后,我会好好补偿战哥哥的。”

    只是简单的话,却已然让她面红耳赤,羞得几乎无地自容。

    战北恒勾勒嘴角,缓缓点头。

    一夜无话。

    林江夏却几乎是彻夜未眠。

    清晨,她微闭双眸,能感知到战北恒起了床。

    也感知到他在去浴室后出来,又是在她额头上亲吻了,方才离开卧室。

    战哥哥平时看起来极端自私武断,可却会因为担心影响到她休息,而在离开卧室时,轻手轻脚将房门关上。

    他才刚刚离开,她便立刻翻身坐起。

    冬季这时间的凌晨,日头还没完全升起,外面黑乎乎一片,令人心慌。

    她呆坐了好久,直至到她平时起床的时间,方才下了床,木然去浴室,洗了澡,换了身衣服,才推开卧室门下楼去。

    脚不再痛了。

    或许是季管家的泡脚方子真的很有效。

    也或许是因为战哥哥那般有耐心的替她擦拭揉捏。

    吃了早餐离开别墅时,她长长吸了口清晨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