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愣了一瞬。</p>
“哈啊？为什么会这样？”</p>
『就是这样的，哪有啥为什么。』酋雷姆更加诧异地看着他，『它们那边的酋雷姆死了，自然得挑一个收回这股力量，难不成丢在这儿？或者平分啊？』</p>
“等等，我想说的是，酋雷姆不会从冰中重生么？”</p>
『谁告诉你的！』</p>
“……隔壁的捷克罗姆和莱希拉姆。”</p>
『要么你被骗了，要么它们自己也一知半解。总之信我准没错，那些家伙有一个算一个，都不行。』酋雷姆毫不留情地批判道，沧桑且沙哑的声音让它愈发像个老人。</p>
李想扯了扯嘴角。</p>
被骗了？但感觉捷克罗姆和莱希拉姆没必要骗他吧，骗他有什么好处？</p>
那就是一知半解了？嗨呀，黑龙靠谱知心老大哥的形象这下彻底破灭了呀！本来那满身的格调就因为白龙的存在急转直下，这会儿算彻底完了。</p>
他心里只觉得好笑，倒没向其兴师问罪的念头。</p>
大家都那么熟了，偶尔拉胯个一次两次反而觉得很有趣，显得对方是个真实存在，有优点偶尔也有些小缺点的亲切老大哥。</p>
哪怕最近经常性发神经。</p>
李想突然问道：“那融合以后……隔壁的酋雷姆还存在么？还会复活么？”</p>
『之前给你看的那么多影像，你是都白看了啊。』酋雷姆侧过脸，露出因没有瞳孔而显得无比空洞、无神的淡黄色眸子。</p>
他很想用恐怖来形容这只眼睛，可那眸子里名为鄙视的情绪，实在是令他难以评价。更何况那目光里后续还流露出了孺子不可教也的意味。</p>
『小子，看在你年纪轻的份上，我就再提点你两句。』</p>
酋雷姆摆出一副教训人的语气，『我、捷克罗姆和莱希拉姆本为一体，你甭管我们想不想融合，分开后又各自经历了什么，拥有怎样刻苦铭心的记忆。』</p>
『唯独我们共为一体这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你既然从外面进来，肯定也看到了。两边说是混战，实际上两队黑白都配合默契。』</p>
“所以……”</p>
『所以只要接收了力量，得到了分离后的记忆，酋雷姆是死是活都没有区别！只要它们心理上过得去，完全能再分一次！真是笨啊你！』</p>
老龙挥舞着小短手，凑上前给了李想脑壳一下，后者发出诶呦的痛呼声。</p>
听上去像身外化身似的。</p>
“原来如此。”</p>
李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又瞅了眼酋雷姆的表情，见它一副志得意满心情舒畅的模样，微不可查地笑了笑。</p>
不管懂不懂，抓住重点才是最重要的。</p>
后者唠开心了，将长久以来的寂寞初步发泄了一下，也懒得再自闭下去，非常自然地带着某人从深层梦境中苏醒过来。</p>
二者落在一片狼藉的梦境之岛，而天空上的战斗明显还没打完，甚至仍处于颇为激烈的状态。老龙不由得瞄了眼天上的两对黑白龙，嘿嘿一笑。</p>
“老祖宗诶！你就别折腾它们了行么！”李想叹息着说道。</p>
『唔！这个称谓我喜欢。』</p>
酋雷姆不太懂“老祖宗”的含义，但总觉得很带感。『你也别太紧张，我自然懂得分寸。』</p>
它微微昂起头，天上四头巨龙猛地怔了一下，正在原处凝望着彼此，又四下看了看被它们折腾成战场的梦境世界，一股异常尴尬的气氛散开，谁都不好意思第一个开口。</p>
得亏有李想在底下喊，异界的黑白龙找到台阶，赶忙就落下去了。</p>
正好和酋雷姆打了个照面。</p>
因为刚跟本世界的两头龙打过，内心已然产生了一定的阴影和戒备，所以对于这家伙，捷克罗姆和莱希拉姆同样保持了一定程度的警惕。</p>
酋雷姆不说话，默默侧过头。</p>
李想发现这货露出了很嘲弄的神态。</p>
强忍着没去在意，他对异界黑白双龙道：“现在就这么个情况，多的我就不说了，只要你们没事就好。接下来打算怎么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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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p>
捷克罗姆欲言又止，还看了眼身旁的莱希拉姆，随后像破罐破摔一样道：『酋雷姆它，可能没办法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复活。抱歉。』</p>
白龙惊讶地侧头，当初这番言论自己可是给予了支持的，对方居然把它摘出去了？</p>
黑龙完全不管它，只是看着李想。</p>
事实上，来到这里以后，它就意识到自己所说的完全错误了。</p>
那么它到底为什么会认为酋雷姆能从冰里重生呢？</p>
这就要涉及某些独立的见闻，还有从梦境之树那里得到的知识了。</p>
“嗯，没事，然后嘞。现在怎么搞？”后者一脸平淡，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被忽悠了。</p>
捷克罗姆原本身体绷紧，这会儿算是微微放松，但马上又摇了摇头。</p>
『我没想好……』</p>
李想看向边上的莱希拉姆，后者同样露出有些茫然的色彩，『我也……』</p>
『呵！』</p>
酋雷姆不屑地冷哼一声，同样身为酋雷姆，它难免厌恶捷克罗姆和莱希拉姆这种模棱两可，优柔寡断的作为。</p>
怎么着？</p>
拿回第三位的力量是丢了谁的脸了？</p>
不过它也没有太在意异界的这两位，主要关注点还是本世界的那两个重量级。</p>
见它们在空中不下来，酋雷姆直接迎了上去，还把李想顺带给抓走了。</p>
三头师出同源，本身同根生的龙大眼瞪小眼。</p>
比被朋友背叛更痛苦的是什么？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而酋雷姆只有一个——被自己背叛。</p>
勇于献身的它或许永远都不会想到，自己会在北极点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上不计其数的日月。</p>
无人探访，终日与另外一副残骸为伴，闹到后面干脆只能搓冰雕出来排遣寂寞。有比这更无聊的吗？足以媲美左右手猜拳了。</p>
不对。</p>
左右手不想猜拳，睡觉去了！</p>
扒拉着酋雷姆的爪子，翻到它背上的李想莫名与其同仇敌忾起来。</p>
『你们俩就没啥想说的？』</p>
老龙看着熟悉的两个家伙，主动打破了沉默。</p>
本世界的捷克罗姆和莱希拉姆对视一眼，又看了眼它背上的李想，齐刷刷地叹息一声。</p>
『抱歉。』</p>
『对不起。』</p>
它们缓缓诉说着，体内分别飞出一枚雷团和一枚焰球，二者涌入酋雷姆身体时，那两具庞大的身躯也在极短的时间里变回了龙之石的模样。</p>
『它就拜托你了。』</p>
『麻烦了。』</p>
二者的最后一眼和最后一句话，是留给李想的。</p>
他顾不上对这两个家伙的表现发表什么感想，因为能察觉到到底下的酋雷姆在颤抖。</p>
『喂！你们什么意思！以为道个歉，把本源硬塞过来就当做没事了吗？有本事你们别躲啊！喂！』</p>
老龙有些失态地叫嚷起来，可仍旧没办法阻止本世界黑白龙变回龙之石。</p>
最终。</p>
它只能看着坠落到地上的石头，陷入良久的沉默。</p>
李想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它，本世界捷克罗姆和莱希拉姆的表现也让他相当震惊。</p>
究竟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才会让本世界双龙连多交流几句都不情愿？还是说单纯是它们羞愧到无言以对？只能将自己的一切交给酋雷姆？</p>
——不管是什么，此刻的酋雷姆必然很彷徨，它甚至有可能怀疑自己做错了某些事情，才导致如手足一般的捷克罗姆、莱希拉姆如此对待自己。</p>
『其实吧，我只是想和它们久违地说说话而已。』</p>
酋雷姆冷不丁开口，语气平缓。</p>
李想咬着下唇，“嗯。”</p>
『你觉得我是不是多余的？从诞生起就不该出现的第三只。明明只需要两位就够了。』</p>
“绝对不是。”</p>
『那它们为什么要这样？明明大家、大家都来自一个地方，明明就是同源的自己。甚至连接收力量都要犹豫……酋雷姆是不该存在的么？』</p>
酋雷姆不会也不可能落泪，它是从天而落，宛如神明般的巨龙。</p>
但此时在它身上，岁月的痕迹完全褪去，只剩下一头迷茫的幼龙，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世界，寻求自身存在的理由和价值。</p>
它什么都没有。</p>
因为神龙是为了理想与现实分割，意外地留下了一副本不该存在的躯壳。</p>
它就是那个躯壳。</p>
没有理想，也等不到真实。只有无尽的岁月与环绕在心中的寂寥。</p>
或许——</p>
“因为有我在。”</p>
李想按住酋雷姆的脖子，低头与它空洞的眼眸对视，“因为你缺少的理想与现实，已经有我来填补了。”</p>
『……』</p>
“你觉得我不够格？那么未来你会看到的，崇高的理想和美好的现实将由我来完成。既然在艾茵奥多的地下，你已经承认了我，不妨再相信我一次。”</p>
他伸出手，捞到酋雷姆略显短小的爪子，“为了保护宝可梦与人类的理想世界而战，为肯定会到来的真实世界而战！”</p>
“不管别人是否承认，在我看来，你就是理想与现实兼并的巨龙！”</p>
他的口才并不好，无法说出多么感人至深的话。</p>
但他明白，酋雷姆眼下最需要的，就是那一份承认、认可。</p>
就像曾经跟超梦说过的一样，无论是谁，生在这颗星球上都是有意义的，没有谁是不应该存在的。</p>
只不过大部分存在都没办法寻找到这份意义而已。</p>
酋雷姆默然无言。</p>
可那对空洞的淡黄色眼眸中，头一回拥有了别样的神采。</p>
如此灵动，如此瑰丽。</p>
正如那冰之宫殿下，隐于幽暗处的璀璨花朵。</p>
……</p>
“所以你们俩选完没有。”</p>
梦境之树下，李想面对一黑一白两头巨龙，尽管堪堪人家膝盖高，却硬是摆出了高人一头的气势。</p>
捷克罗姆和莱希拉姆我看看你，你看看我，闷头不说话。</p>
他就很气这种态度，“你们有什么好纠结的？我真搞不懂你们，能解释给我听听吗？”</p>
『这个的话……』</p>
还是捷克罗姆先开了口，因为跟李想比较熟，『你想，拿了酋雷姆的力量，是不是要为它负责，要想办法令其重生？』</p>
“对。”</p>
『而重生的唯一办法是分裂自己，相当于分割意识，我们现在就卡在这上面。』捷克罗姆摊手。</p>
“……这有什么好卡的？你们都想分？行，是你们都不想分！”</p>
李想揉了揉脑壳，很是无语道：“我说，你们都已经分过一次了，怎么第二次就不想分了呢？”</p>
『为什么分了一次就能毫无顾忌地分第二次？你这可是固有印象，得改。』</p>
捷克罗姆反倒教训起某人来了，『换做是你，你能愿意把自己搞精神分裂么？』</p>
不过它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愿意分第一次不代表愿意分第二次。</p>
而且这又涉及到一个观念的问题了。</p>
还是酋雷姆与黑白龙之间，有着一定差距的观念问题。</p>
前者无疑认为大家处于同一本源，都是“自己”，都一样。</p>
黑白龙却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已变成了“我们”，今非昔比。所以既不愿意融合成最初的神龙，也不愿意让自己再分裂一块儿。</p>
很难想象它们之间还会有如此大的观念之差。</p>
“那你们这样硬拖也不是个事儿啊……”李想不想说什么，为了世界和平你们谁牺牲一下的话，奈何眼下确实找不到十全十美的办法。</p>
这时。</p>
站在他后面的酋雷姆冷不丁地说了一句。</p>
『你们与其再纠结，不如赌一把日后只分裂身体不分裂意识，或许身体里自然而然就会有意识诞生。光托是没用地。』</p>
第二种可能！</p>
李想眼睛一亮，赶忙看向捷克罗姆和莱希拉姆。</p>
两头巨龙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什么好办法，加上它们的本源还在残骸那里……</p>
『我来吧，让给我吧。』</p>
捷克罗姆见莱希拉姆迟疑了一瞬，就主动揽下了职责。</p>
老大哥虽然最近皮很多，但终归是那个做事、说话都很靠谱的黑龙老大哥。</p>
李想什么都没说，只是对它竖起了大拇指。</p>
莱希拉姆幽幽叹息一声，洁白的绒羽竟是黯淡了不少。</p>
“那我到外面等了，需要我躲开一点，给你们发挥的空间不？”打算往岛下跳的李想问道。</p>
『不用，我会保护你的。』</p>
酋雷姆第一个出声。</p>
“那行。”</p>
他便直接跳了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