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珏微仰起头，不让泪水落下来。
至少，她不能在人前哭。
祠堂梁上黑乎乎的，一片烟熏火燎的痕迹，沈君珏不知道这里曾发生过什么，一如别人没法体会她现在的心情。
她转过身，低低一句，“我出去走走。”
说着，沈君珏冲出祠堂，顾亦瑜看沈君珏情绪不对，怕她出事，赶紧和卢照海追了上去。
“诶，这不是上次那位小姑娘嘛？”
沈君珏还没走到三进院的门口，便被一个大娘叫住了。
她转头看过去，觉得眼前之人分外眼熟，眨了眨眼，想起来眼前这位大娘是上次顾亦珏带她吃茶点的摊位的左大娘。
左大娘是来祭奠玄玉的吗？
她记得上次喝茶吃茶点的时候，大娘言语之中处处透着对玄玉的关怀和喜爱。
大娘走上前来，面带伤感，“玉柔姑娘来看望三公子，三公子泉下有知，一定会很欣慰的，生者事大，姑娘别太难过了，你过得开心，三公子在那边才会放心。”
上次三公子带鱼肉姑娘去摊位喝茶吃茶点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这姑娘是三公子的心上人，原本她以为，她看着长大的三公子终于要娶妻了，谁料才月余的功夫，就阴阳两隔了。
前段时间她听说礼部的人来给顾家小姐和丞相家的公子议亲，那时候她想，如果三公子也能快些定下亲事就好了。
顾亦瑜上前一句，“左大娘，这是玉柔公主殿下。”
左大娘“哎呀”一声，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态度太轻慢了，赶忙着要行礼，被沈君珏拦下了。
“左大娘，我想再喝一口甘草汁，再尝尝云糕的味道。”
左大娘连声答应，“好，好，殿下虽老身过来，要多少有多少。”
沈君珏面无表情地颔首，转身吩咐顾亦瑜和卢照海，“你们别跟过来！”
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沈君珏跟随左大娘出了祖祠，坐到祖祠斜对面的摊位上。
左大娘一刻不停歇地为玉柔公主准备甘草汁和云糕，她怎么也没料到，三公子的心上人会是京城的公主，难不成上次礼部来议亲的时候，也将公主殿下和三公子的亲事定下来了？
她不知道，也不敢问，这时候说这个，不就是往人家姑娘的心口捅刀子嘛。
很快，左大娘将新鲜热乎的甘草汁和云糕端到沈君珏面前，说是甘草汁，但这种饮品并非是用甘草熬成的汁，因为这种燕北特有的茶水跟甘草一样味甘甜，所以这里的百姓都习惯叫甘草汁罢了。
沈君珏盯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甘草汁和云糕发呆，满目满脑都是以前在这里和顾亦珏留下的回忆，她一时心口泛酸，眼泪又涌上来，她憋着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
但她心中的情绪太多，已经超过了身体能承受的范围，一口气卡在胸口，晕了过去。
沈君珏再醒过来的时候，不知身处何处，她动了动手腕，原来她还活着。
还以为可以见到玄玉了呢。
“殿下醒了！”
沈君珏偏头看过去，少夫人萧氏坐在她窗边，欣慰又慈爱地看着她。
“方才大夫来看过了，殿下一路奔波，路上没休息好，身心疲惫，再加上突然得知噩耗，悲伤过度，身体撑不住了，所以晕了过去，休息几日便好了。”萧氏说着，帮沈君珏掖好被角。
沈君珏“嗯”一声，她知道了，她现在人在顾府里。
她两眼盯着床顶，语气淡淡的，没有一丝生气，“你们是何时收到玄玉死讯的？给京城送消息了吗？”
萧氏知道的事情并不多，“顾家也是前两日收到的消息，至于有没有给京城送信，信里怎么说的，我并不清楚，殿下先别想太多，大夫说了你忧虑过重，郁结于心，得好好休息，不能多想。”
沈君珏扯了扯嘴角，“我怎么能不想他……”
离开燕北之前，说得好好的等着礼部的人过来议亲。
她在京城，等来了礼部的好消息，连大婚的日子都定下来了，就差一步就可以成亲了，怎么人就没了呢？
“玄玉，为何会突然去镇守天牢关？”
萧氏心里咯噔一下，玉柔公主打算找顾家算账了吗？
毕竟若非顾大将军让玄玉去镇守天牢关，玄玉也不会出事，只是……
“这是顾家祖上留下的规矩。”萧氏赶忙解释，“顾家的男子，在成亲之前，一定会去天牢关镇守一段时间，短则一月，多则数年，这是为了给燕北全体将士做表率，多年的规矩每个人都得遵守，没有例外。”
沈君珏冷笑一声。
这声冷笑听着萧氏心里发慌，她不知道玉柔公主是什么意思。
“顾大将军和夫君都曾在天牢关镇守，二公子在天牢关镇守多年，一个月前才从天牢关回来。”萧氏生怕玉柔公主怪罪顾家，抿了抿唇，继续说道，“这次玄玉去天牢关也是，只是我们谁也没料到，天牢关发生大地动，玄玉还遇上了刺客。”
若没有这些例外，玄玉现在已经回到怀城，清点好聘礼后就准备护送聘礼进京了。
“呵，是我不配。”沈君珏一声叹息。
去年这个时候，她遭齐叔灵背叛，昔日未婚夫反手就在她背后捅刀子，她用了半年的时间才逐渐走出来，直到遇上顾亦珏，才慢慢好转起来。
顾亦珏是她的光，在她生命中最黑暗的时候，带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光明，她逐渐打起精神，将以前失去的东西一点一点拿回来，还将太子皇兄带回京城。
原以为，她可以退出争斗，同顾亦珏成亲后便随他离开京城，过她想过的日子。
结果上天跟她开了个玩笑，将她生命里的光抽走了。
萧氏不知道沈君珏的过去，自然也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不过她心里确实不好受，她嫁来顾家有很多年了，基本上也可以说是看着顾亦珏长大的，她一直以来都是将顾亦珏当亲弟弟看待。
她拉着沈君珏的手，轻声安慰她，“殿下先好好休息，养好身子，玄玉一定不希望你亏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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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还是五更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