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亦珏挠挠脑袋，玉柔公主几次不开心似乎都是因为他。
可他没做什么呀。
思来想去想不通，顾亦瑾犹豫着要不要问问玉柔公主，但又觉得不大好，太直接了。
台上戏文唱了什么，他完全没心思听，瞧眼偷偷打量沈君珏的神情，发现有些不对劲。
“殿下……”他轻唤一声。
沈君珏没搭理他，瞪着前方的戏台一动不动，牙关紧咬，手指扣紧了矮几边缘，骨节隐隐泛白。
似乎还红了眼眶。
“殿下。”顾亦珏瞬间慌了神，他把玉柔公主惹哭了。
他想轻轻拍拍沈君珏的肩膀安慰她，手伸到一半，又想起齐三说的那句话，手定在半空，进退不是。
犹豫片刻，他还是收回来，两只手不知所措地揉搓，偏头看看身后的沈缘一脸平静，顾亦珏又退缩了。
咣啷——
沈君珏手边的茶杯摔落下来，茶水泼了一大片，台上的唱戏文的停了下来，看沈君珏一脸怒色，不知所措地退到一旁。
“殿下。”顾亦珏立马冲到沈君珏跟前蹲下，放柔了声音安慰她，“殿下别生气了，是我不好。”
沈君珏依旧没理会顾亦珏，咬牙皱眉瞪着戏台，拳头攥得紧紧的。
她的衣袖上沾湿一大片湿漉漉的茶色，似乎浑然不知，一门心思全在戏台子上。
沈缘也赶紧凑上来，蹲在她身边。
“谁安排的这出戏文。”沈君珏终于开了口，她酝酿了半天的情绪，谁知声音里的颤抖还是压不住，“这戏文太差，得换。”
顾亦珏听得一头雾水，这戏文这么差劲嘛。
方才他根本没心思听，戏文唱了什么他完全不知。
“戏文戳到了殿下的心病。”还是沈缘先反应过来。
沈君珏昂起头，屋内雅致的装饰在她眼前已是模糊一片，这戏文唱得太好太认真，又勾起她内心深处的痛。
还以为，她已经放下了。
“戏文得改。”沈君珏又缓了一阵，才缓过来，她招招手把唱戏的人叫过来，“把那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去了，乱七八糟的，全是胡说八道。”
说着说着，她情绪又激动起来，胸口起伏剧烈，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这出戏文不好，改了全改了。”说着说着，沈君珏越来越激动，最后索性直接否了这出戏，“以后不准再演这种戏。”
“好，好，全改了。”顾亦珏顺着玉柔的话哄她，他现在明白怎么回事了，玉柔公主想起了齐叔灵，想起了不愉快的过去。
他轻轻扶住沈君珏的胳膊，耐心等沈君珏这波小情绪发泄出来。
沈缘暗暗给傻愣在一旁的伶人打手势，催他们赶紧出去。
之前在刑部大牢的时候，顾亦珏听齐三说了许多齐叔灵和玉柔公主的事，他能听出来，齐叔灵以前对玉柔公主很好。
可就是曾经把她捧在掌心上的人，转身捅了她一刀，这放谁身上都受不了。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
“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
从未听过顾亦珏这般温柔对她说话，沈君珏本想笑一笑，眼睫一动，盈满眼眶的泪水滴落下来。
她望着顾亦珏，朝他伸出手，她只想摸摸顾亦珏的脸，感受他的存在。
泪水模糊了眼睛，一切都变得不清晰，她害怕眼前这些都是假的，虚幻的，唯有方才唱的戏文才是真。
颤抖的指尖被顾亦珏温暖的手包裹住，她鼻尖一酸，泪水又一次盈满眼眶。
她不敢动，不敢低头。
她不想让顾亦珏看到她哭泣的模样。
“若是不解气，你打我两下吧。”顾亦珏手贴上玉柔公主的脸颊，指腹轻柔地摸去挂在她脸上的泪珠，“情绪憋在心里会伤心，”若是伤心了，住在你心里的人怎么办”
“玄玉……”沈君珏张开手臂搂住顾亦珏的脖子，靠在他肩头，心里没由来一股踏实的感觉。
她闭上双眼，尝试着放下心中的情绪。
“殿下别怕，我在。”顾亦珏犹豫着抬起手，轻轻搭在沈君珏的背上。
感受到怀里的人逐渐放松下来，他一下一下，轻轻抚过她的脊背。
“殿下是尊贵的殿下，是开在阳光下的娇花，不应为过去的阴暗所恼。”顾亦珏轻轻哄着她，温柔的话皆出自内心，不是刻意讨好。
沈君珏的胳膊逐渐收紧，呼吸轻缓，方才的不愉快通通一扫而空。
顾亦珏是她的药，治神伤，治心病。
“让你见笑了。”过了好一会，沈君珏才松开顾亦珏。
她取了帕子轻拭眼角，露出平日的微笑，只是眼眶还是红红的。
“我也没想到那个人还有这么大的影响。”沈君珏摇摇头，低声嘟囔一句，“我太没用了。”
“殿下要不要喝口水缓缓。”顾亦珏从旁边抓了个杯子过来，到了大半杯茶给她，“水是温的，润润喉，心里会舒畅些。”
“玄玉。”沈君珏将杯子握在手心，暖暖的很舒服，不烫手，“你会一直一直护着我的，对吗？”
指腹不安地摩挲过杯子的光滑的外壁，心里荡起小小的波澜。
顾亦珏会不会还像之前那样当她在开玩笑，一本正经地拒绝，还是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着侍卫、责任之类的话。
她忽然有些恐慌，甚至害怕顾亦珏有一丝丝的犹豫，没来得及抓住脑海中掠过的万千思绪，一道温柔低沉的声音落在耳边。
“当然，我的公主殿下。”顾亦珏回答得很果断，他望着沈君珏晶亮的双眸，没半点犹豫。
也没有说半句多余的话。
四季茶楼三楼的春字间内重归宁静，沈君珏稍事整理了身上的衣服，便甩甩袖子出来了。
方才衣袖上沾了茶水，她不是很在意，只是随意地挽起一小节。
一行人重新回到马车上，顾亦珏陪在她身边，车轮滚动，继续朝着前方驶去。
沈君珏还没打算回府，她去四季茶楼只是顺路，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小插曲，接下来的事才是今天要办的正事。
穿过长街，带有公主府标识的马车在贡院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