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新月永无乡 > 62、大战在即
    罗兹走了很久,但贺郁难以计算出一个准确的时间,因为他的手机他妈的没电了。他早该注意到这点的,右上角的电量图标开始冒红,这就代表手机在告诉他“快给老子充电。”

    可他没意识到这点,他以为这能随时揣进裤袋里的玩意能从空气中汲取电量,这种老观念在影响着他。也有可能他以为手机和汽车一样,没油了还能开上几十公里,懂吗,他把电量图标和汽车的油量表混为一谈,以为冒红只是在预警,哪怕真的见底了,这薄薄的一台机器仍能从身体的哪个角落在榨出点电来。

    可惜,虽然这台手机出产自特异事故处,但很显然它没能继承特异的标签。没电了就会自动关机,这是它一生的真理。

    尽管算不出罗兹走了多久,但贺郁肯定一定超过了十分钟。

    出了什么事么?是罗兹查到了他的身份?还是赌斗场出了什么问题?

    贺郁搂着女人的腰,他的手掌并没有完全贴住女人细致的皮肤,而是微微拱起,呈空心状。他们走在这温暖、干燥和干净的环境中,少男少女环绕着他们。

    “你看上去有点魂不守舍。”贺郁说,“别告诉我你是为了救自己的弟弟或者妹妹而冒险进入这里的。那种悲情故事我不爱听。”

    女人没想到贺郁会主动向她开腔。

    她习惯性地撩了下头发,确认贺郁的确在和她说话后,才抖动着嘴唇,嗫喏着,不清的口齿逐渐恢复正常,“不,不是,我没有弟弟,也没有妹妹,我,我是洛杉矶脱衣舞俱乐部的舞娘,是我同事告诉我有个地方很好赚钱,我就来了。”

    “来之前你知道这里是这样吗?”

    “不知道。”

    “现在你知道了,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

    “看着他们,不觉得可怜吗?”

    “可怜,但我帮不了他们,我连我自己都帮不了。”女人低下头。

    “为什么你们的论调都那么悲观?!”

    “你们?”

    “之前有个人和我说过类似的话。”

    “你想救他们?”

    “怎么?不可以吗?”

    “我听说这艘船的主人势力很大。”

    “其实我的势力更大。”

    女人不说话了,她只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吃的是青春饭,随着她韶华老去、体型走样,青春靓丽的小婊子们会把她从钢管上踢下去,把她赶到更衣室的角落,她曾经就是这么做的,所以不想让自己被别人这么做。

    她尽可能地攒钱,她在内衣店上班,她在好莱坞客串,大部分都是本色出演,扮演脱衣舞女郎或者站街小姐,导演让她脱,她就脱,让她穿,她就穿,让她衣衫,她就衣衫。她还写诗,寄给各个出版社,迄今为止拿到的稿费还抵不上寄出去的邮费。她热爱生活,她学习所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她相信,终有一日,她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改变人生,就像那位最著名的脱衣舞女郎蒂塔·万提斯一样,实现丑小鸭到白天鹅的华丽蜕变。

    她有着自己的梦想和野望。

    她可不想在梦未成真之前死在两个势力的倾轧火拼中。

    于是她聪明地选择闭嘴。

    贺郁也没想从她嘴里听到什么建设性的建议或者坚定万分的支持,他只是发现女人的表情有点不太对,于是出声关切地询问一下而已。

    所以她只是看到了那么多青春年少的少男少女未来却只能沦为别人的盘中餐而心起波澜是么?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女人在心里对自己说,试图以此来消解内心中那种没来由的愧疚。

    不是你吃别人,就是别人吃你,洛杉矶有四百万人口,就有四百万种吃法,早点被吃,早点从这个世界上解脱,要知道活着的人其实过得比死了还难。

    她听说,有个捡垃圾的老男人,为了讨好一个家里电视机坏了的老太婆,从路边捡了台似乎还崭新的电视机回去。老太婆坐在沙发上,兴致勃勃,老男人插上电,砰,电视爆炸了,最近的老男人被炸得粉碎,老太婆半张脸被炸没了,不过竟然还活着。

    这种吃法,谁曾想过?

    她还听说,有个白人警察老老实实地在街上贴着罚单,突然一辆车驶过,车上的人戴着面具,车牌被掩盖,他从车里探出身,嘭嘭两枪,一枪在头,一枪在胸。

    这种吃法,见到过吗?

    她听说过的最荒诞的吃法是,两个几十年的邻居,一个邻居的狗在另一个邻居的草坪上拉屎,于是这个邻居拿出十字弓射这只狗,狗的主人看到了,拿着把点四五冲到十字弓那位的家里把他打死了。这两人,死的八十八岁,开枪的六十五岁。

    这种吃法,是不是闻所未闻?

    死只是一种结果,而通往这一结果的过程却千奇百怪。

    像这些少男少女,沦为更有权势者的盘中餐,充其量只是“被吃”的具象化表现。大家一直说这世界吃人,这城市吃人,所以即便是真的被吃了,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女人如此安慰自己。

    继续逛着,贺郁渐渐摸清了荷官之前和他说的通往这些少男少女关押地的入口和通道。

    现在,只等他干掉赌斗场那位未见其面的擂主,成为新的擂主后获得最高等级资格。这样一来,他才有充分的自由在这里继续走动,摸清那些黑制服的位置分布,和计划救了人之后怎么帮助他们撤离。

    这是一艘漂在海面上的船,周围无依无靠。

    总不能丢给这些人个救生圈让他们跳海吧。

    看样子得先等uiu的支援赶到,希望他们过来的载具是那种能装载很多人的。

    心里思索着,贺郁突然感到女人搂住自己手臂的手一紧。

    他抬头看去,却见罗兹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右眼眶一个偌大的乌青,貌似被人打了。

    “罗兹先生,你这是自己上场打了一场?”贺郁皮笑肉不笑地调侃道。

    罗兹叹息一声“说来话长。布鲁斯先生,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请跟我来。”

    他没有闲心和贺郁解释这块乌青是怎么来的。

    贺郁、女人和罗兹走出这里,昏暗的通道内,其他的门也源源不断地走出来人,他们谈笑着,有的抚摸着彼此,情动的当街就拥吻起来,贺郁看到好几个卖相上来看应该是少年的男女,他们的运气真好,躲过了被吃的命运,和被吃相比,像现在这种沦为别人的奴隶,也变得可以接受。

    都说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

    但让人去选,选哪个?像这些风华正茂的少年人,十有八九会选生命。

    因为他们还年轻,他们还能活很多很多年。

    而时间就代表一切皆有可能,或许在若干年之后,他们就摆脱了奴隶的身份,然后,投身于更加残酷的世界牢笼中呢?

    通往赌斗场的门前人络绎不绝。

    老样子,贺郁和女人借罗兹的光,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照理来说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罗兹边走边小声对贺郁说,“你要打的那个人,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很厉害,他已经连擂了七场,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船上没有人打得过他。哪怕是那些曾经当过擂主的。而且他们像是被他打怕了,连挑战也不敢提出。要不然,我想马修先生也不会寄希望于你身上。你懂的,连擂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好事,除了擂主本人以外。观众们要看的是以弱胜强的戏码,而不是谁上了台被揍了几拳后拍地认输。”

    “另外,从我个人角度出发,我也希望你打赢他。”、

    罗兹右脸颊抽动,乌青引人注目,看来这块乌青应该就是那名擂主打的,只是不知道两人因为什么产生了矛盾。这一拳可真够轻的,那名擂主要是真如罗兹说的那么厉害,全力一拳应该可以把罗兹的眼珠打爆。

    贺郁若有所思,渐渐有些兴奋。

    三人顶着鼎沸的人声,沿着昏沉的甬道,穿过手舞足蹈的人群,走到八角笼旁。

    隔着厚厚的铁丝网,脱下西装、只留下一件单薄的白衬衫的贺郁看到了他的对手。那是一双愤怒的、血红的眼睛,像看见红色的公牛,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但凡是心理素质差点的,都容易被这双眼睛中快要化为实质的杀意所震慑。

    可贺郁不为所动。

    他甚至朝对方咧开了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不是表示友好,而是挑衅,不加掩饰的挑衅。

    而如他所料,在看到他的挑衅之后,那双眼睛中的杀意更加浓郁,看起来就像要把贺郁吃了一样。

    “粉碎机。”

    罗兹在旁介绍道,“他的外号是粉碎机,他喜欢把他的对手的骨头全部敲碎,这不见血,也不会导致人命,所以我们不会阻止。”

    “意思是你们不允许死人,是吗?”

    “是。”

    “但不管伤势多重,只要不死,你们就不会管。”

    “嗯。”

    “我现在可以选择退出吗?”

    贺郁面无表情地开了个玩笑。

    “恐怕不能。”罗兹遗憾地耸耸肩,“这么多人都是来看你的,当然,主要是看他。如果你现在弃权,可能会走不出去,失望的人群会把你撕碎。”

    “你不是说这里不允许死人吗?你们应该会保护我的吧?”

    “这个……”罗兹也没想到贺郁在上场比赛之前还有闲心和他玩文字游戏,沉吟道,“要知道愤怒的羊群可以把狮子撕碎,尽管我对这里的安保水平很有信心,但——”

    “开个玩笑。”贺郁打断了他的犹豫,“这种水平的对手还不放在我的眼里。”

    他将西装交给女人,女人接过后挂在手臂上。

    然后穿着白衬衫、西裤和皮鞋攀着铁丝网跳进了八角笼中。

    “呃……”罗兹指着八角笼的门的手指尴尬地放下,他想对贺郁说,其实没必要这样浪费自己的体力,可以走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