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新月永无乡 > 56、拯救不了
    贺郁此刻躲的地方是在通往二层甲板的楼梯底下。

    他清楚看到两双脚从他头顶走过,然后踩在一层甲板上。

    他们全都穿着高档牛津鞋,一双是纯黑色,一双是咖啡色。

    贺郁想,这两双鞋一定让他们觉得自己是上流社会的体面绅士吧,也许他们茹毛饮血的时候也穿着这双鞋,光是想象,他就觉得那副画面充满违和。

    他保持着系皮带的动作,那两个人扫视了他一眼,完全没把他当回事地收回了目光。

    他看到,其中一个人的神态和乔蒂、和郝斯特说的,和之前将他带过来的那个黑巫师很像,也是有一种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态度。

    从那对墨绿色的眼珠中,贺郁读到了冷漠的鄙夷。

    贺郁猜测,这个人应该瞧不起甲板上这些仿佛丢掉了作为人独有的道德、伦理、法律的家伙,但为了实现某个贺郁暂时还不清楚的目标,他选择视而不见,他应该觉得他的目标凌驾于一切,为了完成这个目标,他或者他们可以不择手段。

    这些人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从一群仿佛回过了原始人时期的癫狂之人身上,他们能得到什么?

    贺郁脸上仍摆出呆滞麻木的表情,只是此时比之前多了几分释放了欲望后的佛光。

    他走上二层甲板。

    这里并不是什么禁地,贺郁看到之前就有很多人走上来。

    那个将贺郁带来这里的人仍站在栏杆之前,负手在后,一副笑看风云的高傲嚣张。

    贺郁看着他背部大开的空门,如果不是为了全局考虑,他真想上去背刺他一下,这个机会真是太诱人了,不过,不保证这会不会是此人故意为之。

    贺郁此时的想法变化,就和司马懿看到只有诸葛亮一人独守的空城时一模一样。

    他眸光微动,看了最后一眼,收回目光,大步走进游轮二楼大厅。

    里面金碧辉煌,灯光将一切都照得宛如白昼,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赌桌,柳棕地毯上杯残狼藉,透明或半透明的玻璃杯落眼可见,有的残存着零星的酒液,让整个空间中都弥漫着使人醉意盎然的酒味。

    男人女人的内衣裤散布在你能想象的所有地方。

    顶上的吊灯,荷官的肩膀,赌桌的底下,残留着食物残骸的盘中……

    此时十几个没穿衣服的男女交缠搂抱着站在几张赌桌前。

    贺郁猜测,可能是因为这几天不下雨的原因,所以那些人全都跑到了露天甲板上狂欢。

    而在此之前,他们全都窝在这狭小——这个大厅对几百个人来说确实算是狭小——的赌场里放浪形骸。

    他穿过脏乱的地面,跨过留有不明液体的衣物,走到一张只有四个人围绕的赌桌旁,抱手旁观。

    那四个人,两男两女。

    男的一个满脸横肉一个骨瘦如柴,女的全都貌美如花,化着浓妆,身材前凸后翘,一边承受着那两个男人的上下摸索,一边向不苟言笑的荷官、向冷眼旁观的贺郁用眉眼释放着勾人的媚意。

    贺郁并没从她们的神态中找到任何被迷魂的证据。

    荷官低着头,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直视任何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他的眼珠子永远放在扑克牌上。

    贺郁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名荷官。

    在这个所有人都非常不正常的地方,看到一个相较正常的人,真是稀奇。

    贺郁看到其他赌桌的荷官可全都不掩饰贪婪地扫视着那些女人的曼妙胴体。

    贺郁不了解地球上的赌法有哪些,他对赌博的理解还停留在克莱门特安利给他看的那几部港岛赌片,因此他看不懂此时这些人玩的是什么。

    不过,但凡是赌博,就一定得有赌资。

    从这四个身无寸缕的家伙身上,贺郁可找不到半张花花绿绿的美钞或者筹码。

    他安静地抱手看了一阵。

    期间那两个女人不停地抛媚眼给他,似乎是见他年轻帅气。

    而那两个男人,则一门心思放在赌桌上的局势,浑然没注意到自己怀里女人的变心。

    或者,对他们来说,在这里女人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就算变心了,再找一个就是。

    在这里,他们可不指望碰到少年时那样纯粹的爱情。

    “十七点,这位先生胜。”

    “十八点,这位先生胜。”

    “二十一点,庄家胜。”

    荷官用冷漠、没有半点声调起伏的声音说。

    贺郁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这四个人,不,是这两个男人究竟在赌什么。

    是和荷官比大小?

    还是和彼此在比大小?

    如此进行了十三轮,随着荷官说十五点这位先生胜,瘦子脸上浮现起欣喜得意的表情,搂着女人的手松开,一旁的胖子脸色变得阴沉,怀中的女人立刻挣脱开他肥嘟嘟的手,嬉笑着小跑到瘦子准备好的手底下。

    瘦子抱着两个女人哈哈大笑。

    荷官侧过身,对着空气低声说了些什么。

    接着,两个黑制服走了过来,带着瘦子和两个女人去了一个地方。

    而那名荷官,则面无表情地被另一位荷官替代。

    贺郁看了看瘦子和两个女人消失的方向,想了想,没跟上去,而是装作漫不经心地跟在那名被换走的荷官的身后,跟着他走进厕所,然后站在他的隔间外一边洗手一边等待。

    过了片刻,隔间内传出冲水的声音,荷官拉开门。

    洗手台前的贺郁立刻一个箭步冲到他的面前,推着他坐倒在马桶上,然后用脚尖踢上门抵住,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道“两个选择,回答我的问题,或者死。”

    “眨一下眼,代表第一个,两下代表第二个。”

    荷官惊恐地看着他,赶紧眨了一下眼,随即瞪大,生怕贺郁以为他眨了两下。

    贺郁捂住他嘴的手略微松开,见到他并没有放声大喊的意图,才彻底放下手。

    “第一个问题,那个瘦子被带去哪儿了?”贺郁问。

    “极乐世界。”

    “说人话!”贺郁抵住他脖子的手力道加重了几分。

    荷官的脸色猛地涨红,艰难地高喊“我也不知道那是哪儿,我只知道,只要他们赢了我,他们就会被带到极乐世界。”

    “赢你?你们庄家不都会出老千吗?”

    老千这个词是贺郁在港岛电影里学到的。

    “在这里不行,在这里不管是庄家还是赌徒,全都只能靠运气!”

    “怎么算赢?”

    “在台面上除庄家外还有两方的情况下,进行十三轮,最终获得胜利的就是赢家。”荷官说。

    贺郁点点头,和他猜测的差不多。

    “你是怎么来这儿的?”他又问。

    荷官自嘲地笑了笑“这是我的工作,谁花钱请我我就来。”

    “你不知道——”

    “你是说他们吃人?”

    “对!”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荷官抬起眼皮子看了看贺郁,“我只是为了赚钱。别人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个世界上每一秒都会死去几十万人,你和我都可能会成为这几十万人之一,我干嘛要为了别人的死活操心。”

    听了荷官的话,贺郁陷入沉默。

    过了几秒钟,他凝视着荷官的眼睛,说道“你在说谎!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还有良知!”

    他觉得这个语气冷漠的男人并没有他说的话所表现出的那么事不关己。

    “良知?”

    荷官喃喃,接着笑了起来,“一斤多少钱?你卖给我?”

    他仍然想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冷漠的人,但贺郁觉得他似乎在顾虑什么,于是说道“我是fbi的探员,你可以相信我,我已经联系了支援,他们很快就会到。”

    “没用的。”

    荷官摇头,“这些人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贺郁目光微沉,看着他道“你都知道什么?”

    荷官张了张口,这时厕所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两人同时噤声。

    隔间外传来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呻吟,听到了这些声音的贺郁和荷官同时翻了个白眼,过了一会儿,贺郁皱起了眉,他发觉女人的音调突然变得有点怪异。

    于是把隔间的门拉开一条缝隙向外望去。

    大理石的盥洗台上,之前他们见过的那个胖子全身都压在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身上,满身肥肉在颤动,而他的手,从位置上来看,似乎掐住了女人的脖子。

    女人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高亢。

    高亢中夹带着绝望和无力,像在死亡大门前徘徊。

    嘭,贺郁猛地拉开门,几步冲到胖子后,提着他肥硕的后颈肉,往后一拉,让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然后抬起腿对着他的胸膛用力踩下。

    胖子瞬间如跷跷板般弯起身体,接着痛苦地哀嚎起来。

    贺郁冷冷地俯看他,回头看向女人。

    她的整张脸都被青紫色所侵占,脖子上乌色的掐印十分明显。

    “没事吧?”贺郁问。

    “咳咳——”女人呕吐般重重咳嗽了两声,在洗手盆中猛吐酸水,过了好一阵,才缓过劲,转过头瞪着贺郁“你是谁!干嘛破坏我们的好事!”

    “……”

    贺郁怀疑自己的耳朵。

    吱呀,隔间的门被再次拉开,荷官走出,眼神幽幽地说道“你觉得你在拯救他们?呵,不是这样的。你真的是fbi的人?我见过的fbi可没有你那么有正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