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公子玉璃 > 一二四 流觞宴(四)
    元夕记得不错,来人正是皇帝身边的总领太监小水公公。

    从前,但凡宫里有消息都是透过烟岚传达的,这一回因为他受了伤,没有跟着言书一道过来。

    为了不点眼,小水没有专门去跟言书传这话,反而找了落单的元夕,一路尾随到了这儿才现身,不可谓不谨慎小心。

    他从袖袋中取出一封加了火印子的信交给元夕,恭敬道:“烦请小公子将这封信交给言阁主。就说我家主子想趁着这好时光和他一聚。”

    说罢,也不等元夕答应,转身就走了。

    “没礼貌。”元夕一边嘟嘟囔囔的抱怨,一边避了人将小水公公的话传达给了言书:“喏,这儿还有一封信,封了火印子,神神秘秘的。”

    若说最开始言书还有些疑惑,如今也算真相大白了,这哪儿是什么相亲宴呐,摆明了是有事儿要谈。

    这回,怕又是要叫楚伯白开心一遭了。

    太后的凤驾踩着点儿上了玉清台,用的是和太傅一般的十六人大轿,说实话,在这样的山路上,用这样的排场,对轿夫来说实在是一个考验技术的活儿。

    上了年纪的人,似乎更乐意跟小辈儿待在一处,见了那些花一样的容颜,总觉得自己也能年轻上几岁。

    女孩子里,雍亲王家的平宁郡主和安国公府荣安县主都是自小就在宫中长大的,与太后最是亲厚不过,如今见了她来,行过礼后,少不得要一左一右的上前搀扶一番。

    眼看着她们两人今日打扮的鲜亮,显然是对这场花宴用了心思的,太后自然高兴,握了二人的手交叠在一处拍了拍:“我怎么瞧着你们两个似乎比往昔还要漂亮许多,好的很好的很,这样好的天气,合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来看看美景。说起来,咱们靖朝的好男儿今日也算是都在一处了,你们两虽说身份尊贵,可既然来了也就不要端着了,不如放开眼好好去挑了,可万万不要因为羞涩空手而归啊。”

    她这话说的直白,便是两位小主子素日里胆大,也禁不住红了脸:“我才跟我爹说了,今日就不该来,平白被您老人家打趣。”

    话是这样说,可目光却若有似无的朝着男宾席飘着。

    花树下头,一堆人呜呜泱泱的聚在那儿,低着脑袋给太后请安。

    明明应该分不清谁是谁的,可那一抹水样的淡蓝色就是精准的撞击着平宁郡主的眼眸。

    明明只是一个商户家的掌柜,却生生将周遭的贵家子弟比成了浊世的污泥。

    言玉璃,这三个字像是一道魔咒一般,在平宁郡主谢简乐心中深深刻印了十一年。

    惊鸿一瞥这样的字眼,在她往常的认知里总是用在容貌倾城的女子身上的,直到她七岁那年,在金鳞台上遇见了言玉璃。

    彼时年幼懵懂,哪会懂什么身份的差别,只觉得那抹身影是自己要一身追随的。

    也是从那一日开始,昔日调皮捣蛋的小郡主仿佛一夜之间长大的,那些个不爱读的书,那些个不爱画的画儿,那些个被丢在角落压灰的女红,一样样的被翻捡出来,央着教养嬷嬷重新认认真真的学了一回。

    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总有一日她能配得上那个像日光一样耀眼的男孩儿。

    然而,还没等她长大,那个男孩儿却似乎不见了。

    昔日的光芒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变得朦胧而遥远,有人说那是一种成熟后的温润,对一个男子来说是一种很重要的品质。

    可落在她眼里,却莫名觉得,他会改变只是因为他被欺负了,伤心了。

    好容易到了十五岁及笄,她庆幸自己总算长大,可是从太后到父亲,甚至是身边从小陪着她长大的奶嬷嬷,耳提面令的都是自己如何金尊玉贵,将来找的夫婿又该是如何门当户对。

    到了这时,她才发现,哪怕在自己心里,这个人如何高不可攀,可在别人眼里,始终是他配不上自己。

    虽然她的心事藏在深处从未与任何人说过,可她知道,这辈子,自己的这番痴心怕是没有见光的那一天了。

    谁知,还会有这样峰回路转的一天。

    接了懿旨的时候,她原本想着称病不来的,可又念着太后素日照拂,加之父母催促叮嘱,便想着如往常那般走走场子敷衍过去。

    谁承想,到了这儿便看见言书一袭蓝衫笑意盈盈的站在那儿。

    不论是他伸手去拉凌战险些摔倒,还是他拿了花枝去拨弄溪水,甚至是他在一群子弟的簇拥下,对着这边侃侃而谈。

    落在平宁郡主的眼里,都成了一幕幕无比生动的画儿一般的场景。

    也不知是春色正好,还是水雾太浓,那一瞬间,她竟有一种莫名想哭的冲动。

    仿佛十年无望的憧憬,有了那么一瞬突破现实,落地成真的恍惚。

    伺候着太后入了座后,平宁便想着回到自己的位置去,却不想被一把拉住:“还下去做什么,这儿宽敞,你同庆安一块儿做本宫旁边。要说起来,本宫也有好些日子不见你们进宫来请安了,倒不知小丫头在家里忙些什么,不如好好与本宫说一说。”

    能得太后青眼本就是件叫人高兴的事儿,又是在这样的场合,显而易见是涨身价的时候。

    只是今日……

    平宁对这份殊荣有些抗拒。

    要说起来,若是平平常常坐在下头,兴许她还有和和言书碰面交流的机会,可要是上了这凤台,别说说话了,大约是连传递个眼神都是妄想。

    可想归想,要她违背太后的话,随心所欲的离了这席面也是万万不能的。

    倒是庆安县主性子活泼些,拉着太后的手撒娇:“娘娘,您不是说今番是花宴吗?我们若是跟着您一同高高端坐在上头,不就成了伺候观音菩萨的小童女了?那可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还如何相看?”

    她这话说的,三分玩笑七分娇嗔,虽有些个不成体统,可太后素来喜欢她这份爽利,当下也不生气,只是抚掌笑道:“这小妮子,才刚还装害羞呢。才那么一会儿便露原型了。罢了罢了,我本宫就不将你拘在上头了,若是耽误了你找夫君,回头安国公怕是要怪我了。下去吧,若是有瞧的顺眼的,就来告诉一声,本宫替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