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公子玉璃 > 一一三 许家兄弟
    “这世上的事并不都是那么简单,一旦入世,哪有那么容易说退就退。”沈季承放下这话,就走了,独留子凰一个人倚窗自斟。

    是啊,哪有这么容易。

    子凰知道,沈季承既然来找了自己,那么事情定然是到了不可不理会的时候,否则已他的性子怎会平白来讨这个嫌。

    果然还没等他们启程回景云,地忧镇就传来噩耗,镇上百来口人,一夜之间被杀了个一干二净,现场痕迹,再一次把矛头直直的指向了黎族。

    地忧镇隶属江南陈家,但事涉太大,少不得要沈家出手,既然传报石山,世家皆在,子凰自然也要一同前往。

    要说江南风光,那都是水墨的情调,沿着水路往下,黑墙白瓦,垂柳依依,小贩沿河叫卖,戴着斗笠,支着竹杆,声音软糯,偶有杆子伸将过来,勾了吃食,取了钱财,一桩交易就完成了。

    然而,这样满是烟火气息的生机,在他们进入地忧镇的瞬间,荡然无存。

    沿河的摊子还没撤走,货物的主人却早已不见踪影。不,不能说不见踪影。那些暗血残肢,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怎样惨烈的事件。

    下船前行不过几步,倒是惊出了不少野狗鼠蚁,这地方腥臭血气太浓郁,腐肉横生,饿极了动物都把这修罗场当成了美食天堂。

    “言哥哥,我害怕。”莫家这回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家主莫燕西,他父亲早亡,得叔父扶持少登主位,此番跟来不过为历练,偏生是这样大的场面,好歹这小少爷没当场吐出来,已算是万幸了。

    子凰对着这抱着自己腿不肯撒手的小鬼有几分无奈,可看着他眼泪汪汪的样子又实在不忍推开他,只得生硬的拍了拍他的头以示安慰。

    一眼望去,余留的残肢遍布啮齿类动物的咬痕,还有一些是人力不可为的活活撕裂,没有任何剑劈斧砍的痕迹。

    “又是怨灵和野兽!”陈佑华愤愤:“又是那群蛮夷。”

    “佑华!”沈季承出声喝止:“查无实据,怎么能人云亦云,妄下定论!”

    “就是!”莫燕西强撑着抬了头:“一有什么事儿就往人家身上扯!又有谁亲眼见了?”

    子凰意外的低头看了看,倒不想这牛皮糖一样的娃娃是这么个想法。

    “这还有用亲眼见?咱们的人,便是仇杀也不用这样血腥阴毒的法子罢!”

    “就是!能指使动物的,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然而,更多的自然是对黎族的质疑和否定。

    子凰不爱听他们争论,只是蹲下来看着燕西:“我要去前面探探,你若是害怕,和家里的子弟留在这里可好?”

    莫令泉虽是想让他来历练,到底还是派了不少子弟来照应,唯恐这年少家主有分毫损伤。

    “我,我不怕,跟着言哥哥我就不怕。”小小的人儿硬撑着直起了身子。

    子凰无言,竟不知这娃娃好好的怎么对自己生出那么大的依赖,可好歹是不妨碍自己走路了,当下也不多言,对着沈季承点头示意后,转身先往前去探路。

    地忧镇各家各户都大敞了门房,屋子里的血水从内而外的汇聚起来,在地面上布成一张可怖的血网,竟是让人无处落脚。

    “当真无一人生还吗?”子凰侧了身去看沈季承。

    “是。”他们两人走在最前,话也投契,交流起来倒是分毫不引人怀疑:“男女老少,无一幸存。”

    不远处一只野狗原先正在啃食,忽然见有人过来,自知不敌,丢下吃食夹着尾巴跑了,细细看去,竟是一条孩童的胳膊。

    “……”沈季承沉默:“这样的局面,查不出任何东西。”

    子凰才想接话,忽然眼角的余光内,一抹红色在前方拐角处一闪而过。

    心内一悸,他竟生生的压住了想要追赶的脚步。

    “子凰,你去前方看看,我和佑华他们在这处细查查。”沈季承见他神色有异,虽不知为何,但还是因为信任,给了他足够的空间。

    子凰感激,但眼下实在不方便多说,只得道一声好后,提步而去,心跳的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抹红色太过亮眼,在黑夜里也不便于隐匿,况且来人似乎也并不是刻意闪躲,才出了地忧镇,子凰就看到,那人遥遥站定,立在树下的模样,竟像是刻意在等自己。

    子凰停了脚步,静静的立了一会儿,才似鼓起勇气一步一步缓缓的走了过去,耳边是自己响若擂鼓的心跳声。

    张了张嘴,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因为试探而带了几分迟疑,居然有几分陌生:“阿渊?”

    说实话,眼前人的身量说不上熟悉,纤瘦笔挺,像是一株不饶的青竹,看着似乎并没有两年前那种少年青涩的稚气,可子凰就是莫名确认,眼前这个人,正是黎渊。

    来人似乎因为那声称呼略微顿了一顿,但很快转了身来,解下披风的帽兜,冲着他璨烂一笑,弯弯的瑞风眼点缀了一丝桃色,在月色的照耀下显露无遗。

    “言哥哥,好久不见。”

    ……

    黎渊长高了许多,立在子凰身侧倒是隐隐有超越的趋势,只是面容依旧灵秀精致,一袭红衣衬得他像是山间遗落的漂亮精怪。

    重逢仿佛在不经意间,这样毫无准备的面对面倒令子凰失了主意,那句在嘴边萦绕两年的对不起,此时此刻竟不知从何说起。

    黎渊几时见过子凰这样窘迫,不由好笑,下意识就去扯他袖子,两年不见,这习惯却像是刻进了骨髓里,改也改不掉。

    黎渊歪歪脑袋笑嘻嘻道:“言哥哥,你不得先问问我怎么会在这儿吗?”

    两年不见,子凰似是有些不习惯他这样的轻挑,撇开了目光道:“是来查案子的吧。毕竟这样一次次的被泼脏水。绕是黎族再无争,也得查一查。”

    黎渊见他不看自己,不由挑了挑眉,翻身上了一旁的梨花树,晃了晃脚,笑嘻嘻道:“你倒不怀疑,是我们黎族派了人屠了全镇。”

    他这话不过玩笑,毕竟进来江湖关于黎族的传闻比往昔不知恶毒了几倍。

    子凰立在树下,听得这话不由浑身一怔,心底的歉意忽然失了控,引着他直直的看进黎渊眼里,一字一句道:“不会了。我再不会怀疑你了。”

    夜风清凉,像是顽童嬉闹着撩起了两人的衣袍,红色热烈,白色清雅,梨树并不算高,风起而衫绕,竟是一副两两痴缠的模样。

    黎渊不意得到这样的回答,低头看去,不想却深深撞进了子凰眼底那汪深泉里,一时之间莫名慌了手脚,竟是鬼使神差起了个荒谬的想法。

    子凰原不过是立在树下看他,忽然见他松了握着树枝的手,中邪一般直愣愣的往下蹦,不由大吃一惊,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待得反应过来,两人早已滚做了一团。

    子凰:“……”

    黎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