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公子玉璃 > 九零 清账(二)
    账有阴阳,那堂主呢?

    言琮接手这七宝阁后做的最要紧的一件事儿,便是将墨轻骑的人一个个安插进了七个分堂。

    在他看来,这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当初共患难的兄弟家仆,兴许并不能共富贵。

    若是有朝一日,这些个老堂主里有那么一两个仗着辈分胡作非为,言书也必须有足够力量能够自保甚至反击。

    虎父无犬子,言琮本就是叱咤商海的言裴用一生心血培养出来的人,岂会没有半点手段?

    明面上,他敬重每一位堂主,容忍他们的倚老卖老装疯卖傻,暗地里却将这些个分堂的血液一洗再洗,直到足够纯正,誓死效忠言书一人为止。

    明晃晃的刀一直架在这些个老人的脖子上,一个不慎便是毫不留情的取而代之,可惜啊,这些个人,只以为言琮温润可欺,半点也不曾设防,才让自己陷入如今这般被动的局面。

    言书懒怠再与他废话,命宛芳取了一个描金的匣子来,当着众人面打开,从中取了一张洒金花笺出来,一字一句道:“有道是人各有志,林堂主,你既然一心想要摆脱这所谓贱籍,今儿我便随了你的心意。这是当初你母亲病重时你签给我父亲的生契,你且拿去……”

    刘典大惊:“阁主,您这是做什么?”

    言书安抚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按这上头所写,若有违背,除了财权归还外,还要以命相抵……”他顿了顿,接着道:“我思来想去,倒不知拿你的命抵了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好处,我既不想杀你,也不愿留你,不若,我们就按着第一条走吧。韶华……”

    “是。”韶华上前一步,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早准备的卷轴当着所有人的面展示了一番:“林堂主,这是这些年从七宝阁处获益的房产,良田,金银以及仆从。烦请您老看一看,若是确认无误,便盖章吧。”

    转身又拿了他的生契,递了过去:“阁主仁厚,想着您操持着一大家子也不容易,旁的一单单一笔笔也就不跟您细算了,只看那些记录在册的,还有就是您私自做主外放给那位孙大人的利钱。其余的也就不计较了。这是您的生契,签了字,交还了那些您做家奴时享受的东西,这笔账便也算两清了。”

    “我,我没有那些东西!”白纸黑字摆在面前,由不得林竹不认,言家说是不计较自己这些年的挥霍,但若是认了,他便是净身出户。

    家里那么些不省心的东西,拖拉出来全是累赘,白干了这些年,最后一无所有,他不甘心!

    言书奇道:“您老本是读书人,是我祖父将您硬扯进这片满是铜臭的商海里。如今,你家中既无老母亲需要您尽孝,也没有未成年的子女嗷嗷待哺。便是那些个妻妾,也是手脚齐全。您既有了这番傲气,何不趁这机会好好脱了身去。难不成,这琉璃阁由您管了这些年,您就真他改姓林了不成?”

    林竹闷着不愿出声,倒是陆简看不过去了,他虽是言书这边的,但生性老实,见不得打打杀杀的场面,如今林竹做出了这样的事儿,按理打死也不为过,阁主仁心不过没了家产,他原很该知足了,若是不依不饶下去,还不定是个怎样的结局。

    思来想去,他还是上前劝了劝:“染息,证据都摆到眼前了阁主还能怨了你不成?房子田产没了,总是还能再攒的,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傅琴怒道:“你多余劝他,当初咱们几个事怎么跟着老阁主一块儿过来的,他大约是都忘了的。赚着别人的钱,靠着别的人,还口口声声说是旁人逼着他坠了那一世清高。我呸!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活该被打死。”

    林竹这事儿做的不地道,他心内怨怼言家,可却忘了这些个人原都是在言家的船上。他犯了糊涂要拿杆子凿了言家的底,等于是拉着所有人一块陪葬啊。

    便是傅琴再不喜欢被一个毛头小子指手画脚,也不会想着玉石俱焚。

    沈巍,牧野在一旁也连连点头,他们虽也犯事儿,可比起林竹这件来说可就轻多了,连他都能全身而退,虽是被扒光了衣裳,可好歹四肢聚在呀。

    想来言书到底还是年轻,嘴上狠辣些,手上还是不敢真使劲的。

    这样便好。

    言书道:“林堂主,话来回扯了这么多遍,你不烦我也累了。今儿在这儿耗了一日,我耐心也都用尽了。卷轴上的这些东西,你也别跟我辩驳是真是假,事实如何我们都清楚。我原想着念几分旧情,只要您老老实实的把这些不属于您的东西交出来,我便留您安安稳稳的度过晚年。当然了,您要是割舍不下,也不是不行。咱们就按着从前的规矩来。这生契您也别拿了,先去领一百杖。若是受住了,再往下谈如何?”

    两害相较取其轻,林竹也不是傻子,他这把年纪,一百杖下去不过是死的快些或慢些的差别。

    他原想着,若能僵持一番或者还能搏回一些利益,却不想这孩子说变脸就变脸,前一秒还能笑嘻嘻的调侃,下一刻就能喊打喊杀的要自己老命。

    他还在犹豫,一边的沈巍却是忍不了:“林堂主,命要紧啊,那些个身外物能舍就舍了吧。一百杖责,我们这样的年纪承不起啊。”

    另一遍,言书像是真的不耐烦了,皱了眉要韶华将那生契塞进林竹怀里,挥了挥手:“带下去,等这边事儿了了,再送去给秦叔。他知道该怎么办。”

    气氛再一次凝滞了下来,空闲下来的账房先生安安静静的坐着,任由上头一波波的发作,始终一言不发,此刻见琉璃堂已经处置完毕,才拢了手上前:

    “阁主,下面是哪一家?”

    不轻不重八个字,正正好的撞进了在座几人的耳膜,将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撞出了鹌鹑的模样。

    “是啊。”言书垂了眼睑低声道:“接下来,该是哪一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