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公子玉璃 > 七六 人情
    他爱武,有练武的底子,更是有那么一个痴根子,不管家里人再如何反对,这个念头从未有过丝毫动摇。

    也为了这,父亲日间总有那么一顿打。小时便听不得劝,大了更是没说头了,

    待到十五岁上下,又莫名其妙对各样兵器上了心,听闻前朝与今上对战时,有不少名兵利器散落在各处,他便铁了心,抛家弃业的在全国各地流浪,为的只收收集这些东西。

    要说起来,这也只是个爱好,若是寻常人家,也不过就是公子不成器,偏好异常。

    可宋家到底不是寻常人。

    虽已分家,可说难听些,这家族祖上出的可是乱臣贼子,今上不计较,不将他们赶尽杀绝,那是因为他仁慈。

    就像如今的皇帝,取了前朝外族的女子做了皇后,那是为了安抚人心,绝不是旁人可以随心所欲胡来的理由。

    而宋盟,显然是随心所欲的过了头。

    尚不足十八,手上就占了不止一条人命官司。

    宋家仗着家财尚厚,偶有那么一两回,还能保着他,次数多了,也就无能为力了。

    宋盟性子虽野,却也不至于莽撞到草菅人命,只不过从前被管束的太厉害,出了门反而变本加厉的交了些狐朋狗友。

    年轻嘛,总是冲动,哪里受得了旁人的挑拨。

    兵器的诱惑,朋友的意气,周遭的认同,这些在旁人看来不算什么的东西,到了宋盟眼里却是举重若轻。

    若非如此,他一个几代单传的苗子,无论如何都不会被人从族谱上逐出去。

    断了的手臂是接不回去了,元夕给他草草的做了包扎后,独自到一旁生闷气。

    言书也不去管他,只是略有些可惜的看了看宋盟:“为了一把剑,弄成这样,值得吗?”

    说实话,他并不能了解宋盟这样的人,为了一些不足为道的外物,家族不要了,性命也不要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着,还自以为有原则。

    值得吗?这三个字像是魔咒一般一点一点一字一字的撞进宋盟的心里。

    说来也是好笑,自己费尽心机,豁出一切追求的东西,落在别人眼里不过不值得三个字罢了。

    事到如今,自己剩下了半条命,又被人捏着把柄。

    当年父亲被迫无奈,失望已极后把自己赶出了家族,为的就是保全余下的那些人,不被自己的狂妄任性连累。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连带着自己都活的不人不鬼。

    确实不值得。

    宋盟道:“我这辈子,活到了今天,好事没做过,坏事却干的不少。既被除了族谱,生前身后事自然也与宋家无关。你要打要杀,都随你。旁的,就不必多提了。”

    这句话,他今天说了好几次,心灰意冷的模样,倒不似作伪。

    言书不明白:“你离了家,做了杀手,为了自己的喜好,自然会有草菅人命的时候。但说起来,也实在算不得罪大恶极。怎么?竟没有半点活着的欲望了?”

    虽是敷了止血止疼的药,但宋盟还是痛的面容扭曲。

    听得言书发问,微微一怔,心内也是触动:“是啊,我怎么就不想活了呢。”

    他看了看残臂,苦笑道:“或许是因为,再没什么活着的理由了吧。”

    言书轻叹,将“冥镜”塞进了他动弹不得的右手:“你既要杀我,那么付出点代价也是理所应当的。如今,你左手废了,我们也算扯平。只是你右手却还在,心心念念的剑也握在了手里,难道,你追求半生只为了那么一瞬吗?”

    “一心一意想要什么东西,算不上什么坏事儿,只是,该为你的追求付出筹码的不能是旁人,只能是你自己。如今,你既已经出了价格,这冥镜便归你所有了。”

    宋盟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仿佛在认真分辩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言书道:“你放心,我也不是借花献佛,拿别人的东西来慷自己的慨。这剑本就是归七宝阁所有。前些年收拾的时候不知遗落去了何处,典当的票据尚在。我不知道是谁给了你,哦,当然,这是客套话,是谁给你的我心里有数。但要说起来,我才算是真正的主人。”

    说罢他还真取了一张典当的票据出来,在宋盟面前晃了晃后塞进了他的衣襟里头:“喏,你且拿着。左右你已经废了一只手,往后若还是想干杀手的营生,那么就不怕死的继续。若是不想干了,想浪子回头了,那么就来找我。我带你回家。”

    “回家?”宋盟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喃喃的重复道:“你要带我回家?”

    言书笑道:“你别误会,我可不是带你回我家。毕竟你今日是来杀我的对吧,放你在身边我也不安心呐。我才说了吧,我们父辈有交情,我也乐意卖这个人情。说到底,你爹把你赶出来不过是你不听话,你若是愿意听话了,回去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嘛。”

    “今儿晚了,你这伤确实也很重,我就不多说了,你先养着,等好些了,再做决定吧。”

    说罢,竟真的不愿意再多理他一句,拽着一脸不开心的元夕牵了马,自顾自的回城去了。

    独留下宋盟一人,看着他们留下的药瓶怔怔出神。

    他是有时间发呆了,言书的耳朵却清净不得,元夕本就话多,此刻心怀不满,自然话更多。

    “言玉璃,我看你是疯了吧。以德报怨玩的很溜啊。但你该知道吧,这句话原本说的可不是这意思啊。我记得你们的先圣是这样说的,以德报怨,以何报德是吧?”

    言书瞧他:“我可是半点油皮没破,你却砍了人家一条手臂。还在这里跟我扯什么德啊怨啊的。难不成,要杀了他,再抢了他的剑,才算正确?”

    元夕扬了扬手里的碎片,怒道:“这怎么能是抢呢!他先打断我的飞刀的,你知道那是多严重的事儿吗?你知道我那飞刀有多不容易得吗?他把剑赔我本就是应该的!”

    说到底,还是气言书拿着他的战利品当了人情,不经过他同意就随随便便送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