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公子玉璃 > 三四九 到达
    一路昏睡的沉香突然醒了,一双眼神采奕奕和此前木然的模样截然不同,看着倒像是换了一个魂似的。

    “你醒了?”言书笑了笑,顺着他的目光往元夕那边瞧:“我们到了。”

    这一处就是墨轻骑捡到向安荷包的地方。

    重重花开,一生一死,那处种子倒不知是预生还是预死了。

    言书将怀中的荷包小心翼翼的取出,递给了沉香,道:“这是你家主子出征时带在身边的荷包,这绣工原是出自向夫人之手,你久在向府,自然也是能认出来的。”

    “是。”沉香吃力的从子淳背上下来,小心翼翼的站定后才伸出了双手,来接言书递出的荷包。

    紫色,沉香记得向夫人曾经说过,那是紫气东来的意思,是很吉利的颜色。

    祥云伴着朝阳,也是云开雾散的好意头。

    还有那种子……

    沉香定定的看着荷包上头嫩绿绿的芽,喃喃自语道:“太傅说过,这个花叫做风信子,是很好的花。代表的是剪短过往的重生。他走的那天告诉我,只要有这花保佑,无论战士多艰险,他都能熬过去的。可是……”

    可是,他等了这么久,等的都快断气了,还是没有等到自家大人凯旋归来。

    到手中的,只有这一个隐隐有着生气的荷包。

    沉香低头,将荷包揣进了怀里,另取了一个黑底白字,醒目的刺着“奠”的荷包出来,解开抽绳,朝着言书递了递。

    言书了然,却没有顺势接过来,只是柔声道:“你既亲自来了这儿,哪里还有我代劳的道理?论情分,论亲疏,论这件事情的意义,不管从哪儿来说,我都不能越俎代庖。”

    “不是。”沉香摇头,伸出的手又往前递了递,执意道:“不是越俎代庖,这是太傅希望的。”

    对沉香来说,太傅的重要性自然是无可厚非的,可是对太傅来说,比起自己,定然更加希望由言书亲手撒下这把种子,给他的一生,或者说这一世做个完结。

    他既这么说了,言书也不好再做推诿,这其中的缘由倒不是像沉香以为的那般,只是为了自己身上留着谢承和姜清歌的血。

    言书知道,不管如何,向安都会希望自己能代表他们来送他这一程。

    新鲜的种子落了地,言书又亲自从随身携带的壶中拘了一把水,将自己的所有情绪都一同的浇灌了进去。

    沉香立在一旁,眼圈红红的盯着那小小的土包出神,往事像走马灯一般在他脑中回转。

    说来也怪,在这之前,这些所谓的回忆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占据他的心思,如今倒像是报复一般,铺天盖地的涌将过来,仿若钱塘江上八月十八的潮水,一下又一下的拍打着警戒线,提醒着自己,那些自己一度刻意忽略的疼痛,随时都会有决堤的可能。

    他从来知道自己并不像一般孩子那样聪慧灵巧,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在他懂事以前就被自己的亲身父母遗弃在了一个堆满垃圾的角落里,若不是太傅夜归时心血来潮打从那儿经过,被他像小猫一样微弱的哭声吸引,也许这世间根本不会有他这么个人。

    为什么会叫沉香呢?他也曾好奇过自己的这个名字就像所有孩子那般。

    大少爷说,沉香是一味药,性温驱寒。

    夫人说,沉香是一种香料,味沉而气香,是荡涤三千繁华过后的了悟与透彻。

    佑呈说,沉香是一个人,劈山救母,孝感冬天。

    可太傅说,沉香只是一棵树,树的花语是暗恋。

    那样理智沉稳的人,偏生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缠绵的名字,说起来还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风过林稍,带起几许萧条,元夕不知从何处寻了一把石子来,为着拿小土堆工整的摆了一圈,看着倒像是一队小小的护卫在替这土堆中央的种子看家护院。

    沉香直直的盯着那些石子,目光不期然的露出几分困惑,似乎不但明白元夕此举的意义。

    被这样纯然又期待的目光盯着,便是皮厚如元夕,也不由觉出些许不自然来,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解释道:“诚然这是你主子,与我也没什么关系,可既然咱们一块儿到了这儿,那自然是有缘分在里头的。常言道,有缘千里来相见,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虽说我们两曾经打过一架,也算不上什么要好的朋友,可男子汉大丈夫,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话扯得远了,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绕回来,顿了一顿后才算明白沉香好奇的点在哪儿,少不得指了指自己方才动手围上的圆圈,继续道:

    “太傅如今虽不见生死,可显然是来过这儿的,这地儿左右也算一个纪念吧,如今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尸身到底在何处,少不得是要立个衣冠冢,也好叫家里人的念想里头有个寄托。如今你让玉璃把种子种了下去,也算是半个衣冠冢了,按理也该立个碑才是。”

    “可一来,这地儿没什么上好的素材可以做的墓碑,二来太傅身份遭人忌惮,要真弄个名字上去,大约也是片刻不得安宁的。所以我便在周遭寻了些许好看的小石子,摆在这儿,也算替你护着你的主子了。”

    元夕口齿极为伶俐,这样一串子话出来,连气都不多喘一下,竟是一口到底。

    沉香本就木讷,怎经得住元夕绕口令s似的一堆话。

    待意图不听时,偏又被最后那句“替你护着你的主子”所打动,少不得顺藤摸瓜,吃力的将元夕那话颠来倒去的思考了好几遍,才算抓住重点。

    “谢谢。”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出来,尤其对象是元夕时,其实并不算太容易。

    “不用不用。”元夕连连摆手,明确的拒绝了这小子反常的谢意。

    在元夕心里,自己与这小子大约是没法成为一伙的,当初言书落在向家手里时,听说就是这个木头似的小鬼头朝着玉璃下了黑手。

    连带着他新伤旧伤累到了一处,昏迷了好几日,如今肩胛骨那儿还留着明显疤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