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公子玉璃 > 二九七 思念(三)
    不管是言书还是向安,在谢韵心里都是的存在,亦师亦友,如父如弟。

    这顿打僻头盖脸的来了,底下那些太监丫头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思来想去也只能心惊胆战的跪在地上砰砰磕头,恨不能当场磕昏过去,既不得罪太傅,也能免了皇帝事后对他们不作为的追究。

    所有人中,也只一个小水一心一意的护着主子,倒也不敢硬夺,只是侧了身子去挡,把太傅的一腔怒火都招揽到了自己身上。

    谢韵那时是真的被打蒙了,可他也是个倔脾气,哪怕心里回转了无数句我错了,口中也不曾露出一句来,倒最后还是太傅自己打疲了,一手拿着戒尺,一手拽着谢韵,也不顾旁人神色,直直的撞进南书房,径自跪倒在了太祖爷的画像前头。

    “微臣无能,有负先祖所托。”

    南书房的灯火总是彻夜通明,烛光摇曳,将跪伏在地上的老人清清楚楚的勾勒了出来。

    谢韵从没想过,在他心里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然弯了脊背。

    向安这个人,向来最注重仪容,不管是平日里上朝议事,还是休沐时在家待客,不说衣衫工整,就连头发也不会有一丝紊乱。可眼下……

    刺眼的白发在赤诚的烛光下头格外刺眼,“我错了”三个字在谢韵嘴巴呼之欲出,他总有种错觉,只要自己肯道歉,一切就会回到小时候那种模样,太傅打自己一个手心,或者拿小水出了气,隔日还能卷着书册,端眉肃目的与自己讲习演练。

    只是,错觉终究是错觉。

    离弦之箭,哪里是说收就能收回的,不管是他与言书联手对向安撒出的弥天大网,还是向安这些年在朝廷里头颐指气使,逾越规矩,或是那些近乎不堪的传闻,每一桩每一件都是实实在在摆在面前的。

    为了靖朝,为了谢氏,为了自己,这心不能软。

    只是……

    谢韵看着匍匐在地的向安,心内百转千回,只是也许他与言书都不是那样非死不可吧。

    留他们一命,同样是为了自己,为了太祖,为了谢家。

    向安从来沉稳,此番失态不过就是因为太失望了。

    自己一手调教的学生,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该拿一城百姓的性命去做赌注。

    当初冀州疫情爆发,谢韵连个恶名都不愿背负,如今却大张旗鼓的做这样阴损的事情,传出去,他作为一国之君又要如何平复民怨?

    向安以为这事儿的起源本在康王府和雍亲王府,这两家素有仇怨,这本不是大事,两个王爷彼此看不对眼才能彼此牵制,说起来,这还是他这个太傅刻意挑拨放纵的结果。

    可他没想到,谢韵居然会蠢到去参与其中,不管是为了拉拢哪边,这一招都昏透了。

    更何况,更何况那城里头还困着为救国难倾家解业的言家三公子言玉璃。

    谢韵眼看着向安冷静下来了,又自知理亏,只得不顾周身疼痛将他搀扶起来,待服侍他坐好了,一撩衣袍噗通在他面前跪下。

    谢韵心想,这一跪是因为自己注定是要欠他的。

    向安跋扈,可就连谢韵自己都清楚,在这太傅心里,满心满肺装的本就是谢家江山,改朝换代的事儿,旁人兴许还会误会太傅有所图谋,谢韵与他朝夕相处,怎会糊涂至此?

    只是向安在这朝廷中实在呆的太久了,他若不去,很多事情便无法顺利推行,其中就包括了他自己一力主张的新政。

    靖朝开国至今虽不足百年,可谢家人短命,从爷爷到父亲再到自己,已然是三代了,那些虽太祖起事的大臣也算是历经了三朝,逐渐的也有了那些贵族奢靡之气,爱慕虚荣,溜须拍马,推倒油瓶不扶,各般耍滑偷奸的把戏慢慢的也来了,更不用说贪污受贿作奸犯科,互成犄角营私舞弊,长此以往,如何还能有繁盛之像?终步李朝后尘罢了,除却改革,别无他法。

    而改革,最大的阻力自然便是那批倚老卖老的三代重臣。

    就像言家的七宝阁,也是从那顶上的阁老开始崩塌。

    而力主破陈出新的向安,正是这群朝廷阁老的中心。

    这些年,他虽顶着阻力推行了不少新政,每一条也都是惠利于百姓,可终究是太过拖沓,追其原因,还是在其本身。

    太傅纵然铁血,可有些事儿也是力不从心,朝廷官员各有纠葛,为了利益最大化,有些时候就算是他也不得不妥协。

    所以,才出了一个又一个郑执中这样的人物。

    向安必须的走。

    谢韵心中有了认知,又想着今日太傅既然已经大动干戈,又牵扯出冀州之事,更又言书身世……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彼此挑明,也好过日后一味牵肠挂肚,顾此失彼的好。

    凭着向安对靖朝,或者说对太祖爷的忠心,谢韵相信,只要自己表明变革的决心,十之八九能说动向安离了这朝堂,求个全身而退。

    谢韵这一跪极为突然,向安却似没有意外,直挺挺的坐在那儿由着他跪“冀州十万人命,你作为皇帝视之为无物,这一跪理所应当,只是,你不该冲着我,而是该冲着你谢家的列祖列宗,冲着太祖爷,冲着那冀州的无辜百姓。”

    “老师……”谢韵沉了声音,一字一句道“我虽素日惫懒,偶尔顽劣,可也从来不是因为随性不顾后果的人。您教导我这些年,难道真的不知吗?”

    不知吗?向安不语,自然不是不知,他这个学生,自小到大但凡做事总有很强的目的性,当了皇帝之后更是爱惜名声,轻易不会造这杀孽,给别人留下滥杀的话柄。

    谢韵横了心要与向安坦诚,当下也顾不得他的冷淡,仗着余勇,直抒胸臆,下意识的想为自己这几日的彷徨无措找到依靠,显然,此时此刻,向安就是他想要找的那个依靠。

    “师傅,青文不是杀心太过,更不是视百姓姓名若无物,冀州城内那么些人,哪一个不是我靖朝子民,只是……青文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