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公子玉璃 > 二五四 暴露(二)
    一室静谧,很多时候,比争吵更叫人尴尬的,就是沉默。

    静,极致的静,两人言书与谢韵面对面的坐着,能清楚的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后,一切遮掩都失了意义,不论是听着的言书,还是揭露的谢韵都有一种恍然若失的错觉,仿佛曾经的岁月和光景,随着这层被捅破的窗户纸都消失了。

    像是被阳光照透了的雾霾,蒸发过后,一点踪迹也不曾留下。

    面上再是波澜不惊,衣袖中的手指却已深深蜷紧,指甲刻在手心中,连痛觉都跟着麻木了。

    言书抬头,望进谢韵的眼里,感受着他内里的纠结和愤恨,不知怎的,心中忽然就多了一些本不该出现的哀伤。

    这样的情绪莫名其妙,可追根溯源似乎也是难免……

    如果说凌战对自己来说,是挚友是兄长,那么青文呢?

    剥去那一层帝王的身份后,他原该是与自己骨肉相连的亲人呵。

    这些年,要说起来,言书是陪着他一路成长起来的,所有的迷茫和失落都是一起经历,谢韵的野心和抱负,被压迫和难舒展,一丝不差的落在了言书眼睛里。

    为着血缘,也为着他这层坚韧,两人在一处时,不管谢韵有什么要求,言书总是尽量满足,哪怕有时候会违背自己本意。

    不管是搜集向安底下权臣的罪证,还是安插随从婢女或者美人清倌到各样府邸收集情报。

    甚至遍访民情,从各色人群中选拔可以替补的官员。

    只要谢韵想的,言书总会去做。

    再后来,为着帮他承担冒然行事的后果,哪怕言书明知那是故意为之,还是坦然去了。

    大理寺一劫,几乎没要了他的命去。

    接着便是冀州。

    散尽家财,呕心沥血,甚至搭上了陪伴自己长大的韶华一条命,只是为了换回一个所谓的安心。

    可结果呢……

    言书终是低下了头,带了一丝难言的苦笑,仿佛是在自嘲愚蠢一般。

    外头天气阴沉,泰安殿又不曾点烛火,彼此都看不清神情。

    短暂的沉默后,终是谢韵先开口,打破了僵局:“怎么,就不想着辩解什么吗?或者,干干脆脆的告诉我,这都不是真的,只是谣传?”

    言书将气叹回了心里,竟然有一种突如其来的释然:“青文,我曾说过的,若非不得已,我不会来骗你。”

    一闪而过的记忆,像是一根针,细密的扎进谢韵的脑海里,将那一抹往事狠狠固定在了那儿,轻易抹除不去。

    “玉璃,我这一辈子,大约是没法子跟人交心了,若是有朝一日,我连你也不信了,到时,你会如何?”

    “皇上,我是商人呐,张嘴闭嘴都是为了生意,要说一辈子不骗人那是自欺欺人了,只是,若非不得已,我不会骗你。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你连我都不信了,其实也没什么吧,作为帝王,本就是很孤独的一件事情,否则,何来孤家寡人这一说。”

    是啊,成王本就是孤独的事情,不然何来孤家寡人一说。

    这样的事情,谢韵本就该比谁都清楚,言书对他从无算计利用,若有隐瞒,也是情非得已,这些事,谢韵全部知道。

    可是,那又如何?

    在知道他的身世之后,所有的情谊在他那里也就成了筹码,说到底,还不是自己先叛了他。

    谢韵苦笑:“在一起这么些年,我常会在不知不觉间拿你当了弟弟,结果,一眨眼,你就成了我的小叔叔。”

    这世道,常常有些事情叫人无处讲理。

    感慨再多也是无益,他们都不是悲春伤秋会被情绪左右的人。

    谢韵道:“自你从冀州回来,又忙着将七宝阁各处的暗桩拆折给我,我就明白了你的退意。本来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当初父皇引着我第一次到言家,我们第一次独处的时候,你会跟我说出那样的话,如今想来倒也明白了。在这是非场里,你若一味搅和,到了最后怕是很难全身而退的,所以,从你跟我订立盟约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早晚有那么一天,你是要抽身离开的。”

    如今向安已经死了,朝局也渐渐在谢韵的掌控中,或者在言书看来,已经到时候了。

    只是,谢韵却不这么认为。

    一场博弈或者合作,开始和结束都该是皇家说了算。

    谢韵垂了眼睑,将公事般的笑容堆砌在脸上,似有几分玩味道:“玉璃,你就一点都不惊讶,我已经知道你的身份这件事情吗?毕竟,在这件事上,皇爷爷还是狠下了一番功夫,一心想将你护的严严实实的。”

    “我该惊讶吗?”言书道:“一个弦月殿,一个泰安殿,皇上暗示的这般清楚,我要还是懵懂,大约也不配坐在这儿与你谈话了。”

    原本他以为,皇帝冷落凌家是冲着凌肃去的,如今看来,倒更像是为了自己来的,只是他不明白,就算自己是圣祖的私生子,在如今的形势下与他也没有半点妨碍,反而像是给他递了一把扼杀自己的利刃,便是他要在意,又何至于此?

    言书不解,也不愿去解,还是那句话:“皇上若有什么吩咐,直说便是。”

    这就是言书的好处了,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有什么目的,到了他这儿直说便是。

    谢韵道:“这次我们与祁国的战事,你怎么看?”

    这话问的奇了,言家乃是商贾,又不通军事战术,这样的事情与其来问他,倒不如去和雍亲王他们商议更为稳妥。

    可显然,他要的不是言书对战事的看法。

    言书叹了一口气,像是不愿承认又不得不承认一般,短暂的沉默后,终是坦然道:“如果说我一开始还看不明白,等到了雍亲王出征那一刻也该明白了,否则岂不辜负皇上这些日子的辛苦布局?”

    靖朝与祁国的这一场战事,说到底,不过就是谢韵联合着祁国皇帝联手布的一场局罢了,什么战胜或战败,那都是两人事先商量好的。

    言书道:“我没想过,一个向安,竟能把你逼到这个份上。堂堂皇帝,居然联手外敌亲手卖国?青文,你是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