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公子玉璃 > 二四五 转折(四)
    言书长这样大,身边有韶华那样面上一本正经实则嬉皮笑脸却对自己照顾有加的,有宛芳这样少言寡语,行事利落周到的,有烟岚这样满腹算计,两面权衡,不失沉稳,更有暮雨那样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

    可元夕这般阴狠如蛇却也忠诚如犬的,倒是没有遇到过。

    他自下手毒辣,却也不是孩提纯真,用韶华的话来说就像是没有来得及褪去野性的狼崽子,若是有朝一日断了绳索,兴许能把一屋子的活物都咬死解脱。

    而言书,就是那栓人的绳索。

    “你过来。”言书招招手,听不出什么喜怒。

    元夕往前挪了挪,低眉顺眼的与方才判若两人。

    一道冰凉的东西顺着他的脖颈慢慢滑进了衣裳里头,低头一看,竟是那半截白骨钥匙。

    元夕不解其意,下意识的抬眼去看,正望进言书笑盈盈的眼里。

    竟是没有生气?

    言书看他呆愣,不由好笑,顺手拿了桌上的纸笺去敲他脑袋:“虽是为了我,可这样的举动我可不想再瞧见了。你跟在我身边,是为了护我,不是为了给我树敌。”

    今日佑呈过来,明显不带任何敌意,便是往昔有过节,也都已经了结了,哪有这样秋后算账的道理?

    言书道:“向家可有钱的很,我要你帮我保管着这钥匙,为的就是要你记住,若是哪日我穷了,还得靠着向家来周转。你也瞧见了,向家这笔钱可是握在佑呈手里,你啊,别到处给我得罪人。”

    元夕是杀手出身,最能分辩别人杀意,来着是敌是友,他最清楚,可每每事涉言书,他就不顾敌友了,但凡举措有失伤到言书的,都被他归做了一类。

    言书向来护短,倒也不觉得这个有什么不好,只是若要长久在身边,还是得压一压这性子。

    言书道:“若是此刻韶华还在,我定不会因为这些生气,更不会强求你什么,可如今韶华不在了,有些责任,你总要担起来才是,虽不求你稳重,可至少要学会压着脾气,否则,你也不必在我身边了。”

    元夕才刚觉得言书没生自己气,正欣欣然呢,转话间就被批评了,扬起的笑意来不及展开就僵死在了脸上,似笑非笑的,古怪的很。

    言书也不去看他,只扬声喊宛芳进来,道:“眼看着要雨季了,为防着湖水大涨,这几日怕是要安排些工匠进来,将院子里的湖底的淤泥去一些,毕竟这里连着外头,若是湖水倒灌,怕是会连累不少农户。”

    宛芳应了,又往出去,自找楚晋商议这事儿。

    言家湖底有东西,既说要找工匠,自也不能外头寻去,说起来又是一趟周折。

    只是,李集才来言家看过,言书就费心要将湖底给翻整了,也不知这是信还是不信,元夕不解其意,却也没心思问,只是垂头搭脸的蹲在那儿,自我反省。

    言书见他这样,也不安慰,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回了内屋安寝,自此一夜无话。

    自言书回了皇城,因为整顿,并没有进过七宝阁一步,因此今日天一亮,他就命元夕套车,要往铺子里走一遭,去之前,绕路走了一趟青石巷,去看了看书老板。

    小半年不见,那破旧泥石堆砌的矮墙似又瘫损了一些。

    言书下了马车,照旧理了理衣衫,恭恭敬敬的绕到正门口,抬手去敲门,元夕捧着东西,跟在后面,神色乖巧的很。

    “来了来了。”深一脚浅一脚的,听动静大约又是书爷爷自己来开门了,言书低头自笑了笑,颇有几分无奈。

    这巷子从来热闹,咿咿呀呀的声响不断,有种世俗的生气,叫人莫名安心。

    书老板卸了门栓,打开门来,一眼就瞧见言书笑眯眯的脸,白白净净,一看就是个好孩子。

    只是,越发瘦了。

    老人家颤着一双手,在衣角上头擦了又擦,才敢伸出来握着言书的手,仔细的端详了再端详,生怕一错眼,这个精雕玉琢的公子哥儿便不在了。

    冀州一行,他早就耳闻,那是怎样的险地,便是派那些活老了的大臣去也不定如何,偏生派了自己年纪轻轻的公子过去,说起来,还不知有怎样一层阴毒在里头。

    他是在宫里摸爬滚打过来的人,最知那些杀人不见血的招数,自然比旁人更多了一份担忧。

    这世道,人心之险恶,远胜天灾时疫。

    他在这屋里头盼了几个月,虽是隔几日就有人往这儿送东西,每回来,也都是公子无恙的消息,可书老板还是不放心,日盼夜盼的只等着言书回了皇城。

    如今,真见了,一颗心才算晃晃悠悠的落回了肚子里。

    这院子四面落空,周边又是三教九流的人物,实在算不得什么说话的好地方,因此,他绕是满肚子担忧,也不敢多问一句来。

    好在,言书也不愿他掺和这些事,特意跑一回,一来是为了叫书爷爷放心,二来也是为了跟他说一声,向安死了。

    都是老一辈里打拼过来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纵使身份有别,却也有交集在里头,恩多怨多的,外人也说不清楚,只是不论恩怨,即是生死相别,左右还是该知会一声的。

    言书不愿外间的那些个传闻误了故人的耳,只将实情相告。

    书老板细细听了,虽是掐头去尾,可也明白了个大概,不由叹道:“他这个人呐,性子最拧,明明没有坏心,却偏爱剑走偏锋,惹得旁人侧目不满,倒不知该说可惜还是可敬了。”

    对于生死,他看的最透,因此也不觉得如何,毕竟人各有志,又不是孩子,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轮不到旁人来艳羡或惋惜。

    言书道:“是了,太傅大人做人最明,从来都知道自己要什么,如今这般也算求仁得仁罢了。”

    书老板看了看他带来的东西,元夕那样大的力气还分了四五趟拿,便知接下来怕是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他了,心内有了猜测,不由道:“老奴虽在圈外,可也明白如今事多,哥儿才从冀州回来,不免辛劳,还要好生保重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