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公子玉璃 > 二四一 变故(四)
    言书知他苦恼,也不能在这件事上深劝,只好将当下更重要的事情提了一提:“向家的事儿还能从长计议,左右没了领头的,底下多是散沙,全看你自己作何主张了,倒是楚濛那一块的事儿,你还要早做决断才好。邓门其人,擅防不善攻,孙瑞却是懂谋略的。他们二人合作,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才是。”

    也因为有着这层考量,所以,初闻战败时,言书还有些难懂。

    这原也是谢韵的计划,哪怕出了纰漏,孙瑞一时不能压过向安风头去,好歹有个驻守在那儿的邓门,便是面上以他为主,只作镇压,两厢合作下,总也能扭转局面。

    谁知,竟是这样情形。

    谢韵道:“太傅出了事情,又是在那样大义的情况下,按理来说正该是借着哀兵之势一举反击才是,谁曾想那孙瑞竟是个不成气候的,皆类马谡之流,底下民众一片悲恸哀泣,他却只纠结与邓门谁为其一。他原是缺少历练,自己不能服众,却也不愿转圜。一心想着建奇功,甚至不愿借向安的势,弃了最早跟着太傅出去的那支哀军,只领了他自己那支,趁夜疾袭而去,偏生中了埋伏,两百多人的队,只回来二十余人……”

    兵讯传来,说是太傅中埋伏身亡,如今看来,中埋伏是真,却是另有其人。

    绕是言书淡定如斯,也没想过这战局会是个这样的展开。

    这孙瑞虽自小由先皇一手调教长大,可纵使心有丘壑,阅万卷兵书,却逃不过一个纸上谈兵的虚势。

    眼看言书失了反应谢韵不由苦笑:“你也觉得荒唐至极,对吧?”

    谢韵做局原是想叫孙瑞以出其不意之姿,对向安取而代之,谁知到了最后,他一心想除去的那位,为了救回他的军队,以身殉职,断了敌军臂膀。

    而他力捧的那位,却看不清局势,一心想将权利尽快握在手中。

    能力或者私心,很多时候,确实不能用一句话概括干净。

    言书想了一会儿道:“孙将军实力如何,你最清楚,这是一时情急的失误还是本身本事至此,还是得皇上自己去衡量。只一点,你要清楚,这事儿决断还是要及时。”

    这也不是过家家,更不是做游戏,没有时间给人演练给人细想。

    言书道:“你若觉着他可用,就下一道令,用皇权交于军权,若是觉得还有待磋磨,便再派一位位高权重能压人的去。只是这样一来,怕是会叫人寒心。”

    这是孙瑞初战,如果只为这一回就立时派了旁人,再要立起来怕是不容易了。

    十年育树,百年育人,捧一个人起来不容易,踩一个人却是再轻易不过了的。

    谢韵道:“这也不是要紧的,左右有折中的法子。只我担心孙瑞,怕他一击不中从此站不起来。”

    言书道:“你也想的太多了,若真是这样,那这人弃了也不可惜。”

    谢韵苦笑:“什么弃不弃的,你当我手下有多少人?擅攻的,除却一个凌老将军也只得一个雍亲王叔。都是上了年纪的,我若不把年轻的练起来,长此以往,怎么了得?”

    言书道:“这倒也是空想。哪个人生来会打仗的,不管如何,孙瑞总有一肚子兵法在里头。缺的只是实战罢了,若有人带着,将个中不足扭补过来,也就完了。你当凌老将军他们是怎么过来的?不都是一脚一个坑,一摔一身泥,磕磕绊绊长成这样的吗?所谓的天纵奇才,要夸起来也只圣祖爷一个罢了。说到底,还是只看你罢了。”

    从前但凡做决定,总有向安在后头顶着,虽是失了实权,却也少了担待,便是判断错误,最多也就是受一顿戒尺罢了,可如今,能在后头顶事,专政霸道的太傅已经不在了。

    到了这会儿,言书忽然有些明白谢韵的心里了。

    谢韵憋在那里不说话,将杯子里的茶都倾了,斟酌着重又放了一些茶叶进去,拿沸水冲了一回,弃了,又冲了第二出,茶色看着倒是正常了不少。

    他将茶盏往言书那儿推了一回,示意他尝尝。

    这回,言书倒是没推脱,接了杯子坦然饮了一口,还是涩,却能入口,喝着倒也提神。

    谢韵看他如此,方道:“这一路,多是你陪着我过来,我总觉着除了你在没人能明白我的矛盾心里了,所以出事儿之后,除了你我谁也不想见。”

    言书点头,道:“皇上事事心内有决断,也不用人来给你什么意见,好歹走到了这一步,不该有的情绪就不要有了。总归,道是正的,纵有些旁逸斜出的歧途也不打紧,总归是不通的。不论如何,您只管往前走,也就是了。”

    不说自己如何,便是向安,也是明白的。

    所以,他甘于退下来,甘于被胁迫,甘于去了边境,甚至,甘于去死。

    今时不同往日,元夕并不能跟着言书一道进宫,只能跟着宛芳随着马车一道停在二道门的侧门口,巴巴儿的等着言书出来。

    眼瞅着宫人来来往往,那些个跪在太和殿大道上瑟瑟发抖的大臣也都出了门,只不见言书,他就有些耐不住了。

    若非宛芳摁着,怕是要拐着墙角偷溜进去了。

    这么火烧屁股坐立不安的等了两个多时辰后,才见言书跟着小水公公完完整整的走出来。

    元夕心里那口气,才算松了,小跑着去门口张望,恨不能举起手来狠挥一挥才好。

    从皇上寝殿走到这门,原有不短的距离,言书不愿点眼,又有几分心浮气躁,为着散心,婉拒了轿撵,一步一步的走出来,倒确实用了些时候。

    远远的就看着元夕很不成体统的在那里探头探脑的往里瞧,一见自己就漏了笑意,嘴角的梨涡藏都藏不住,跃跃欲试的,言书直觉,若不是那道门有不少侍卫在那儿,这小子怕是会一个箭步窜过来。

    心里莫名而起的郁积,像是被人凌空劈开,缕缕阳光,从阴云中透过,从星星点点,到洋洋洒洒,叫人从心里跟着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