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公子玉璃 > 二二零 殒命(二)
    烟岚气弱,又咳了一阵,看着言书的眼神倒是比往日更温柔:“事已至此,原是我咎由自取玉璃。只是我不明白,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我的?”

    “难吗?”言书苦笑,像是问他又像是问自己:“你原是秋月走后由旁人举荐过来的,初时还算遮掩,到了后来反而不愿刻意隐瞒什么了,我又不傻,自然会有所发现。况且你对我虽是足够尽心,可与韶华他们不同,这种尽心更多的是为了完成属于你自己的任务不是吗?越恭敬,越关怀,越谦卑,越显疏离。”

    “是了。你啊,从来都是最心细的。自然是一早就发现了,不但发现了,还一次又一次的试图警告我。”烟岚笑着举了举不大便利的左手道:“旁的我不清楚,可我这手大约就是守在外头的那位新统领打断的吧?当然,是你的命令。”

    “是。”言书直言不讳,认真的盯着他的眼道:“是我做的。”

    目的不言而喻,为了阻他回府,阻他探得消息再通风报信。

    烟岚点头道:“敢作敢当,这才是当家的该有的模样。”言语间竟是赞许多于责备:“你说我对你的态度只是为了任务,这倒是错怪我了,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是打从心里敬佩你的。”

    “我知道。”言书垂了眼,真是因为知道,心内才会有波澜:“各为其主这话我不是不懂,这么些年来,你虽是时时刻刻都不忘报备我的情形,可却没有做过正真危害到我的事儿。因此,我若生气也只是气自己没有早一些认识你。”

    直到这回,来了冀州。

    言书抬眼看他,眼里是藏都不屑于藏的愤恨:“只是,纵使你有千般为难,万般原由,该处理的也只我一人……说句难听的,今儿你便是拿元夕作了筏子断我臂膀,我也不会如此难受。毕竟,就算是背叛,也该有个程度在那儿。这些年,韶华如何待你,我们都是瞧在眼里的。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他祭了第一刀。”

    这病虽是传染性强,却也挑人,年纪越大,底子越差月是经不住。

    韶华体健,底子温厚,又有功夫傍身,慢屋子不若他的人多了去了,偏他命薄,染了这病,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为着这事儿,言书没少下功夫,除了时时观若洞火的许渐吉在内调查外,甚至不惜把元夕调离了身边,美其名曰是配药,实则是为了确认韶华染病的真正原因。

    虽然言书心中早有预感,可在得到确认的答案之后,他却比任何人都不愿接受。

    所以,他来了,为的就是想亲耳从烟岚口中听到真相。

    烟岚素知他的心性,见他面有怒色,便将他的思绪理了个七八成,当下也不遮掩,只是叹道:“玉璃,你原就只是为了替韶华报仇,才对我下这狠手,如今事成,怎么反而是这样一副要哭的模样?你啊总是这样,端着一副笑模样,又误会自己是个冷心肠,可偏生是人不犯你,你不犯人。就像这回,若是你能早点下了决心除掉我,韶华何至于此。”

    “咔嚓”脆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生生捏碎的声音。

    烟岚似是不觉,继续道:“如您所料,韶华会染病,全都是因为我。法子也跟您想的一般,染血的病服在被褥之下搁着,入睡前取出,反复几日,便成了。以彼之计还施彼身,这遭算是做的不错。”

    听话听音,言书低声道:“你既知道,为何还要中招?”

    又是几声咳嗽,烟岚失笑道:“这本就是我应得的不是吗?韶华走后,墨轻骑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走了,可您却压着没有动静,当时我就知道了,这一宗药引的事儿,十有八九是要落在我身上了。”

    两面三刀的日子过得久了,总是盼着能有个结束的时候,如今真被自己等来了,自然没有再躲着的道理。

    烟岚道:“事到如今,也只有一桩事情我不明白,按您的手段,这件事大可以做的更神不知鬼不觉些,为何要刻意露了马脚,叫我发现?不止这回,上次也是。元夕的拳脚路数昭然若揭,竟是半点遮掩也没有。你既知我听命于谁,倒不怕我泄了风声叫您难做?”

    “你不会。”言书悠悠道,将紧紧捏在手里手指粗细的小竹管摊到了面上:“你跟秋月不同,这些年并没有做过正真出卖我的事儿。每每上报也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儿。我虽是恼你,却也知你,或者说,我以为自己知你……”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一直瞒着韶华,反叫他莫名入了死地。

    烟岚转了转眼,清楚的瞧见了那截竹管上头裂痕和血渍,一时咳得似乎更狠了些。

    烟岚道:“不管如何,你给我选的这死法,倒也合我心意,算是顾念我陪伴这么些年,主子特意给的恩典了。”

    这般坦然赴死,想来是一早就立了主意,也是,若非这样的性子,怎会跟了自己这么多年,还不改初衷。

    言书苦笑道:“你倒是不恨我。”

    “为何要恨你?”烟岚笑的温柔:“若是硬要牵扯恩怨,也该是您和韶华宛芳恨我才对。毕竟,便是把我这条命拿了去,他也不能再活过来。”

    言书捏了捏袖子,摩挲一番道:“烟岚哥,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韶华再是自己心腹,却也与他主上无碍,独独杀了他,也与大局无益,而且,烟岚似乎一心求死,这原本就是说不过去的。

    烟岚道:“我不会将您对我的作为上报,自然也不会将对我下令人的意图暴露给您。主子,您就别问了。”

    也是,到了这一步,便是问出来又能如何。

    言书又坐了一会儿,终是起身道:“上一回,是我与宛芳一道送走了韶华,今日,我便不送你了,烟岚哥一路走好。”

    说罢,只身离了屋子,将宛芳和韶华替换了进去,看背影决绝凌然,竟是没有半分留恋。

    烟岚倚着床,看着他一步步的走远,一丝笑嗪在嘴角,半晌,呐呐道:“玉璃,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