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教育的普及,即使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也能认识字。
至少那个孩子读出了纸条上的信息。
“太好了,太好了!”
小小的灯笼内,璀璨如同黄金般的灵力升腾着,一个小男孩的灵魂正在转化。
龙旺徳可以清晰地看见小男孩的脸上满是泪水,他紧紧地捏着那张纸条,整个灵体由内而外被转化了。
这是龙旺徳第一次看见一个无信者的升华。
没有神使的接引,没有虹光,有的只是一个人的喜悦。
那份不够坚硬的信仰在确认了这份信息后,完成了炼金术一般的转变,照得龙旺徳有些发烫。
他的灵体在融化,向着天空融化,化作液体般的黄金,在飘出灯笼口后,却又慢慢扩散,变淡,消失在空气中。
就好像他从未存在过。
田不泪抬起头,看见龙旺徳手中的灯笼猛地一亮,随即熄灭。
大秦人的脸上缀着几滴泪水,他笑道“原来无信者也能上天堂啊。”
田不泪坐在他的身边,轻声问道“真的有属于唯物者的天堂吗?”
“对于无信者来说,一个没有怪异的世界就是天堂,”像是带着无尽的悲伤与喜悦,十字教徒轻声说道“他们在人间建造自己的天堂。”
这真的是极高的评价了,田不泪想道。
“已经结束了,田不泪,把这个拿回去吧,让你家老板保管这个吧。”
田不泪先是一愣,随后说道“的确,这种东西交给她保管再适合不过了。”
当他接过这个灯笼的时候,奇怪的事却发生了。
一段兀然的记忆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穿着一袭破旧长袍的少女在黑暗中慌忙逃窜,在她的背后,血红色的杀意染红了天空的一角,橙色的能量带着巨大声响四射着。
远处天空灰蒙蒙的,借着闪电,田不泪看见云层在不断旋转着,像是在一个巨大的龙卷风内部一样。
有好多的灵体在奔逃,但没有一个敢于直视背后的追杀者,它们尖叫着,奔逃着,混乱而恐惧。
“救救我们。”有人说道。
尖锐而高亢的念诵声响起,却像是一把铁锤打在田不泪的脑后。
让他从错乱中清醒了过来。
“噗。”鼻血涌了出来。
“什么情况?”刚刚站起身的龙旺徳吓了一跳。
田不泪挥手示意自己还行“我刚才看到了一段奇怪的记忆。”
听完他的描述,龙旺徳皱起了眉头。
“那好像是灵界风暴的内部。”
“灵界风暴?那是什么东西?”林雪好奇地走了过来。
龙旺徳此时没有嘲讽这个半吊子,自己解释着“灵界和阳间的交汇导致的混乱,表现为各种天气乱象。”
“比如台风,龙卷风,雷暴等等等等。”
“如果是台风的话,临平市每年都会遇上的。”沿海城市的特权。
“很巧的是,我来到临平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勘探这次的灵界风暴。”
龙旺徳抽出一张占卜卡片“这是命运的指引,田不泪。”
“我们回去再说吧,是时候准备起来了,我有预感,这件事绝对不简单。”
“苏老板,事情就是这样,你看这个灯笼,有什么说法吗?”
龙旺徳喊着准备必要材料,一个人跑了,林雪则是被他赶回了学校,苏玉也被教训了一通,所以回到古玩店的,就只有田不泪一个人了。
他看着苏老板,鼻子上还塞着纸巾,看起来很是滑稽。
苏琴一脸淡然地翻弄着那个灯笼,吐出一口白雾。
“这是妖精的本体。”巴山柳从一旁走了出来,瞥了一眼,说道“看起来灵和体分离有一段时间了,啧啧,屠神者的手笔。”
“加上小田你之前说的事,那个灵体应该就在这次的灵界风暴中。”
“柳先生,这台风,真的和龙旺徳说的一样,就是灵界风暴吗?”
巴山柳喝了口茶,不急不忙地说道“可以这么理解。”
“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说法台风,是为了将海上的亡魂带回陆地。”
额,根据田不泪的半吊子物理地理水平,他依稀记得台风的起因是热力环流什么的,但是老前辈毕竟是老前辈,您说了算。
“因此,必须在阳间营造一个临时的灵界空间。”
“阳间和灵界不断挤压碰撞,最终产生一系列的混乱,这就是所谓的灵界风暴。”
“龙旺徳还说,要勘探它。”
“通过一些特定的仪式,是可以进入到其中的,正好老朽的化形快结束了,就让老朽护送你们一程。”
巴山柳的眼瞳中金光一闪,他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田不泪,又转到苏琴。
“真是奇怪的联系。”
根据龙旺徳的要求,田不泪和他各写了一篇报告,借由小老板报告给了神秘组织,其中不仅描述了一个未完全净化的妖灵本体,还说明了田不泪见到的诡异场景,并申请进入灵界风暴勘探。
结果处于意料的顺利,上面很快批复了报告,除了不允许苏琴和巴山柳过度干涉灵界风暴以外,没有其他麻烦的要求。
顺利地让龙旺徳都有些不可思议,这家伙本来是打算偷渡进去的,既然被批准,也就光明正大地准备着施法材料。
“小老板不去吗?”
“他?他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
“那苏玉的监护人呢?”
“哇,那位先生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说不定人家随时可以出入的。”
经过这几个月的交往,龙旺徳也认识了苏玉的修士监护人,并且感慨万分一个小小的临平市竟然盘踞着这么多诡异的人物。
“简直就是什么命运的指引一般啊,田不泪。”正在画着什么符文的龙旺徳抬起头,对一旁的田不泪说道
“占卜启示我来东方找寻生命的答案,一路以来我都都没见过那么多的奇异事件。”
“知道我到了临平市,这里算是最东方了吧,这几个月见到的灵界事件,比我之前一年见到的还多。”
大秦人发出这样的感慨确实是有原因的,他从大陆的西边一路穿行,无论是荒无人烟的沙漠,还是广阔无垠的戈壁,这些远离人间的偏灵界土地上,他都没遇见这么多的灵异事件。
“这好像是某种暗示,这片土地上,只有和人类有关的灵界生物还活着。”
只是因为它们和人类关系实在太过紧密无法分割。
而那些远离人世的异族,都被屠神者们无情地灭绝了。
所以,本该是异类乐园的荒漠什么的,反而变得一片死寂,而这满是人类的东境,反而全是灵异。
“我的预感更加强烈了,我会在这里找到我想要的答案的。”
不过。
“你要找什么答案啊?”
龙旺徳头也不回地回道“我也不知道,知道我也不会找得死去活来了。”
“。我是说问题是什么?总得有个问题才有答案的吧?”
“生命自诞生起就带着问题。”
“哲学上的三大问?”
“算了,总感觉我们聊不到一块去,我就直说了吧。”龙旺徳坐在地上,说道“像我这样的人呢,在早几百年,几千年的时候,是被称作圣选者的。”
“我的一生,自从被戴上这几个字以后,就应当作为圣父的侍奉者奉献一生。”
“遵守着祂的戒律,在不知名的修道院中,缄口闭言,钻研着那些经典,等待着献上一切的那一天到来。”
“我不觉得那会是一个可怕的境遇,可是我出生在这个时代。”
他看向田不泪,眼中闪闪发光“人类已经不需要我们了。”
“人们不需要一个圣徒去验证圣父的权威了,人们也不需要圣父了指引了。”
“所以,像我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呢?”
“这总要有个原因的,圣父赐予我天赋,不可能是为了荒废的。”
“我坚信,祂恩许的每一条生命,都是有原因的,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是带着使命的,而那个人,必将用尽一生就探究证实这个使命。”
田不泪静静的听完他的述说“这听起来有些宿命论的意思。”
“很有可能,自从我见到那个罗律师以后,我才知道,一个无信者也可以活得很好的,无信者也有属于他们的天堂。”
“不如说说你吧,田不泪,请允许我作为一个圣父的选民,传播些迷信的言论。”
田不泪笑了笑,龙旺徳这个人总是很风趣的。
“你是不同的,田不泪,”确实是西方信徒洗脑的标准起手。
“你有没有觉得,一个普通的东夏人,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遇见苏老板那样的人物,”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另一面,神话和幻想横行的世界,即使它们已经凋零,但是那些精灵和神明,曾经存在过,这是毫无疑问的。”
“你本来应该和他们一样,毕业后为了工作操劳,也许哪一天也会碰上值得你信奉的‘女神’,然后你们会有孩子,你也会给他描述这个世界没有怪异,没有圣父,慢慢的他会长成你的模样,一代代无尽的循环。”
龙旺徳歪了歪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可是你碰到了我们。”
“你见到了一个曾经妖族公主一般的人物,你见到了一个旧神向人类屈服,你见到一个圣选者在无信者面前一败涂地,而且你即将见到真正的灵界,一个充斥着怪异的世界。”
“而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一点都不惊讶,好像是理所应当一般。”
“你是带着使命出生的,田不泪,我敢肯定这一点。”
田不泪沉默了,他确实没有思考这些问题,他只是像个普通人一样,用几十年来的生活方式继续着随遇而安,不做伤天害理之事。
“你为什么不害怕呢?我见过很多无信者见到灵体后的表现,他们惊悚,害怕,对那些微弱无比的存在尖叫哀嚎。”
“我确实害怕过,毕竟那是幽灵,莫名其妙,无法解释的东西,可是我见到了让我更安心的东西。”
田不泪的眼中闪着光芒“因为我的前辈所作的一切并不是白费的,他们所作的,让一个旧神认同,甚至愿意放弃一切加入我们;他们允许任何人自由,独立地存在着。”
“就像我想的那样,这世上如果真的有鬼魂,那么他们必然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最闪耀的鬼魂。”
“而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龙旺徳无奈地苦笑着“屠神者。”
“没错,鬼魂怕死他们了。”
“我看到了你的信仰,田不泪,这真是非常神奇的东西。”
“屠神者已经是传统意义上的不可名状之神了,在不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只会安心的带在遥远的集体意识里,可当一旦有人向他们祈祷,他们就会降临到每一个祈祷者的身上。”
“要我说的话,这简直有几分圣父的身姿了。”
“那还真的是极高的评价了,龙旺徳。”
“不过还差那么一丢丢哦,田不泪,永远都差那么一点点哦。”
如此开着玩笑,但是双方都知道,在对方的心里,他们的信仰都是至高无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