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众妇人这副样子，杨华忠明白了。
“哎”汉子叹了一口气。
他对妇人们道“等会咱爹过来了，你们都甭哭，爹心里会更难受。”
“昨夜大夫是把咱拉到屋门口来说这事儿的，不敢让大哥听到。”
“咱爹听说大哥得的是那种病，当时就瘫下去了。”
“你们等会记得尽量、尽量往好里劝。”他道。
孙氏抹掉泪，点点头。
“你们一宿没合眼也没吃东西了，我去后院给你们整点吃的。”
“娘，我陪你一块儿去。”
杨若晴道，随即起身跟孙氏一起来了后院。
灶房里，孙氏正在煮面条。
再炒了一碗白菜，一碗萝卜和一碗鸡蛋。
“你大伯，真是命苦，上有老，下有小，自己就要先走了”
孙氏一边捞面条，边轻声叹着，满脸的惋惜。
杨若晴没吭声，站在一旁陪着。
孙氏接着道“前两年，咱村里正他娘，也是得了这个肺痨走的。”
“从查出来到走，头尾不出两个月。”
“这会子才正月初六，也不晓得你大伯能不能熬到清明节”
两个月
杨若晴蹙眉。
那不是肺痨，那是肺癌吧
还有大伯，剧烈的咳嗽，咳血，悲痛，胸闷
这些症状，似乎跟肺癌的临床症状有些相似啊
想到肺癌
两个月，也差不多了
“娘，肺痨传染，莫要怪我说话凉薄，为了你们自个的身子，为了咱一家子人，往后尽量还是少跟大伯那接触。”
“就算接触，也得多当心。”
杨若晴出声道。
这些话，该提醒就要提醒。
如果孙氏或者杨华忠谁被传染了，她这个做闺女的，是肯定狠不下心不管自己爹娘死活的。
她肯定会过来亲身照顾的。
那可是要人命的病毒啊，可不是啥奥运的火种，没有一个一个传接下去的必要。
听到杨若晴的话，孙氏一脸慎重的点头。
“晴儿你放心吧，这些话，不用你提醒，我们也会想到的。”
“为了你们姐弟三个，我和你爹，也会好好保重自个的身子。”孙氏道。
“嗯，这我就放心了。”杨若晴道。
很快，母女两个就煮好了面条，炒好了菜，一起端来了前院的堂屋。
老杨头已经过来了。
跟着一同过来的，还有杨永仙杨永进兄弟俩。
看到男人们都这副凝重的样子，孙氏端着托盘有点忐忑，不知该不该出声提醒大家吃东西。
杨若晴走上前来，对众人道“就算是天塌下来，咱也得先吃点东西，不然合计事情都没气力”
说罢，杨若晴直接过来收拾桌子，将热腾腾的面条和菜摆上了桌。
杨华明他们一宿都没合眼，这会子是又冷又饿。
看到这吃食，一个个都忍不住坐了过来，端起碗狼吞虎咽起来。
“爷，你也吃一口吧，身子要紧。”
杨若晴吧老杨头的那碗送到他面前。
老汉看了眼面条，摇了摇头“你大伯那个样子，我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哎，不吃不吃了，你收了吧”
“多少吃点吧，还等着爷你来主持大局呢”
杨若晴道，没有再多劝，放下面碗转身回到了孙氏身旁坐了下来。
这碗面条，老杨头果真是一根都没碰。
看到杨华明他们都在吃面条，老杨头也没吭声，坐在那沉默的抽着旱烟，一声接着一声的叹着气。
很快，杨华明他们就吃完了，孙氏和鲍素云赶紧过来把碗筷给收拾走了。
这边，老杨头拔出嘴里的旱烟杆子，看了眼面前的众人。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
“我做梦也想不到，这样的祸事，会落在咱老杨家会落在你们大哥的身上”
“你们爹我，都六十岁了，在咱这村子里，是高寿了，也可以去死了。”
“我万万没想到，我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老杨头说着说着，就抬起那只布满了老年斑的大手，捂住自己的脸。
老杨头哭了
众人都默然。
杨华忠出声道“爹，您甭哭，有啥事儿咱一起来合计。”
边上，杨华洲也赶紧道“没错，咱兄弟们除了二哥，都在呢，爹你说接下来咋整，咱就咋整”
对杨华安有过节的杨华明，这个时候也表态了。
“虽说我跟大哥有过节，过节还很深。”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是跟三哥和五弟一样的态度，也盼着大哥能好起来。”杨华明道。
听到几个儿子的话，老杨头的情绪终于缓和了几分。
他深吸了一口气，睁着一双一宿没合眼而猩红的眼看着众人。
“你大哥得的病，是肺痨。”
“这个事儿，咱先得瞒着，瞒着村里人，更要瞒着你们娘”
“你们娘上了年纪，受不住这打击，你们都要给我瞒得死死的，孩子们都不能说漏嘴，记住没”
老杨头目光看过面前一个个人，尤其是在刘氏的身上，做了停留。
刘氏看到众人都点头，忙地跟着点头。
“爹，你甭这样看我，我嘴口最紧了”
“老四媳妇，你最好搬弄是非，咱家好多事儿都是你给捅出去的，老汉我都清楚。”
老杨头一脸严肃的道。
“旁的事儿，我都可以不跟你计较。”
“这回的事儿，你要是敢跟外面透露半句，莫怪我这个做公公的，不客气”
老杨头从来没有这样严肃的说过话，刘氏当时吓得缩了缩脖子。
“爹，你放心吧，这个婆娘这回不敢乱说的，我来担保。”
杨华明出声为刘氏解围。
“咱还是抓紧功夫说正经事吧。”他道。
老杨头这才将目光从刘氏身上收了回来。
“你们大哥这个事儿，我这一直都在琢磨。”
“我的意思就是，甭管这病咋样，也甭管怡和春那大夫咋说，”
“咱都不能就这样把你们大哥拉回来等死”
“凡事都有万一，没有万一也有一万。”
“咱得治”
“镇上不行，就去县城，县城不行，就去庆安郡”
“没钱我和你娘先把棺材本垫上。”
“你们这些亲兄弟，都得凑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