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没法用了，要不让孩子们比赛拔河吧，拔河的绳子还能用。明天，我去城里买一只篮球回来。”周常德一年愧疚地道。
娜扎轻轻地叹了一声，“周校长，你又要自己掏钱给孩子们买体育用具啊？你都没钱，这样吧，我去给孩子们买。”
“你手里也不宽裕啊，你的工资……我到现在都还在给你争取，但教育局那些混蛋们却总是能找到借口。哎，不说他们了，一说起他们我就生气！”周常德不说了，忽然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邢枫，脸色顿时又黑沉沉的了。
邢枫苦笑了一下，“周校长，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
“是又怎么样？”周常德没有好口气。
“那我们就没什么过节吧？你怎么能当我是仇人一样呢？”邢枫不以为意，脸色始终保持着笑容，“我跟你说，我真的是来帮忙的，绝对没有利用孩子们往脸上贴金的心思。我让人给孩子们买了一些礼物，书本呀，体育用具什么的，等下就会送过来了。要不这样吧，你要是看我不顺眼，我把东西放下就走，行不行？”
做善事做到这份上，邢枫都想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年轻的女教师娜扎用好奇的目光看着邢枫。
周常德用漠然的目光看着邢枫，他似乎对富人和领导阶层有着很大的偏见。在这种偏见之下，他不会因为邢枫说了什么话就改变他对邢枫的成见。
周常德的反应让邢枫邢枫更疑惑了，他看着周常德说道“周校长，我邢枫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利用孩子来给自己脸上贴金的人，我其实是一个医生。”
娜扎惊讶地道“你就是邢枫邢医生？华安村那个？”
邢枫点了点头，“是我。”
娜扎忽然笑了一下，“我是觉得你有些眼熟，原来真的是你。”
邢枫愣了一下，“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在绵城你那么出名，我们就算没见过，我在报纸上也看过你的报道啊，有些报道是加了你的照片的。”娜扎说道“我们确实没有见过，但我在报纸上见过你，我知道你的一些事迹，你确实不是那种人。”
邢枫颇感激地冲娜扎笑了笑，比起他费尽口舌地解释他的来意他的动机，还不如娜扎这个时候的一句好话。虽然这具好话很短，很简单。
果然，娜扎一句好话，周常德的脸色顿时和软了下来，他看了邢枫，又看了看娜扎，“我很少看那些歌功颂德的报纸，孤陋寡闻了，娜扎老师，你给我说说这个李先生是怎么回事啊？”
娜扎抿嘴笑道“周校长你还真是该关注一下外面的世界了，这个李总是华安村华安药业的李总，他可是远近闻名的真善人啊，很多没钱的病人找他看病都是不要钱的。他说要来帮忙，要给孩子们带来礼物，那就是真的了，他是不会做出那种利用孩子来给自己脸上贴金的事情的。”
周常德轻轻拍了一下额头，愧然地道“哎哟，我真是没礼貌啊。李总，你请坐，我给你倒杯开水。我这里没茶叶，你就凑合着喝吧。”说着，他跟着就去取杯子给邢枫倒开水了。
邢枫忙道“周校长，不必客气的，我这个人挺随便的。”
“那怎么行啊，没茶招待你，白开水总是要倒一杯的嘛。”周常德硬是给邢枫倒了一杯白开水，还亲自给邢枫搬了凳子坐。
前后的态度迥然不同，邢枫却知道这个周常德不是为了巴结他，因为周常德根本就不是那种会巴结人的人。周常德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态度的转变，原因很简单，只因为娜扎说他是真心来帮助这里的孩子的。
“周校长，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邢枫喝了一口白开水。人家给他倒了，虽然他不渴但他也要喝一口，不然就显得有些摆谱了，不礼貌了。
“什么怎么回事啊？”周常德回味了一下邢枫的话，跟着又尴尬地道“李总，我这个人是直肠子，不会说话，更不会讨好人，刚才我是真不知道你的身份啊。如果我得罪了你，我这里给你道歉了。”
“不不不。”邢枫连忙摆手，“周校长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问的是，为什么明知道有领导要来搞活动，学校却没有半点准备啊，还有，今天是六一节，孩子们应该不读书的，怎么都在上课啊？”
这种事情，换做是谁都想不通。
周常德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李总，你不知道我是故意这么做的。孩子们今天上课，明天放假。我们也准备了庆祝活动，但要等那些官员和记者走了才搞。”
邢枫诧异地道“为什么啊？”
“哼！”周常德气哼哼地道“你不知道，这所学校是一个企业捐助修建的，人家捐了一百万，县教育局的人将工程发包给一个没有资质的承包商，那家伙用了不到十万就把学校建起来了。我找过县教育局，那些当官的总是用这样那样的借口敷衍我。我去找捐钱的企业，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还冷嘲热讽地说我多管闲事不知足，学校都修起来了还想什么？学校附近的人都以为我从中贪了多少钱，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邢枫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最恨的就是那种吃人饭不干人事的狗官了。
娜扎也说道“学校原本有三十个教职工，有资历的都被调到条件好的学校去了，没资历的也通过关系调走了，现在就只剩下七个老教师了。我是最年轻的，不过……”她苦笑了一下，“我是代课老师，就是那种最没资历的老师，我现在连工资都没有呢，我在这里教书是白干的。”
“这怎么可能呢？”邢枫讶然地道。
不等娜扎解释，周常德就插嘴说道“娜扎是维族人，她的全名可不是娜扎，而是古丽娜扎。她是志愿者，大学毕业来西部支援山村教育事业。她的教学水平很高，孩子们也很喜欢她，可是县教育局的那些狗官因为我找过他们要说法，硬是从中作梗，就连娜扎的教师身份都不予承认。想起这事，我心里就堵得慌，觉得挺对不起娜扎的。娜扎在这里教书，却还要家里人给她寄钱来生活。李总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啊？我能不生气吗？”
原来她的名字叫古丽娜扎，而且是维族人，难怪有这么傲人的身材和身高，海拔越高气候越寒冷的地方，人种的体型就越大。不过她这种大不是强壮的类型，只是高挑，很有美感。
听娜扎和周常德这么一说，邢枫也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了。他简单地梳理了一下，得到了一个大致的真相。
某个利用孩子来给自己脸上贴金的企业家花一百万买到了慈善家的光环，但他根本就不管学校修成什么样，更不愿意为了一个小学的校长去得罪政府的领导，也不愿意去得罪有背景的承包商。
而一些官员在这件事里面中饱私囊，还压着周常德不准告状。周常德去找了几回，学校的老师都快被调走光了，唯一一个年轻的还不给承认——这确实不是人干的事情！
“好了，不说这些气人的事情了。”周常德叹了一声，“我今年就要退休了，我反正是豁出去了。我已经准备好了检举的材料，等暑假的时候我就去省里告状。省里告不了，我就去京城去告。我就不信他们能只手遮天！”
邢枫忽然觉得周常德挺有骨气的，他也挺佩服周常德的，他跟着掏出一张名片，双手捧着递给了周常德，一边说道“周校长，这是我的名片，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会帮你。”
“谢谢，谢谢，李总，你和那些有钱人不一样，我敬佩你这样的人。”周常德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邢枫又说道“绵城严市长是我的好朋友，他可是一个很好的领导，今天他也要来，我会给他反应一下情况的，我相信他会出面解决的。别的我不好说，但帮助娜扎老师要一个正式教师的身份，我向你保证，这绝对没有问题。”
“真的吗？”娜扎顿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周常德也激动了起来，“李总，你说话可要算数啊！”
邢枫说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周常德和娜扎对视了一眼，又同时看着邢枫。刚才还夸他是个好人，怎么才帮第一个忙就要讲条件啊？
邢枫却笑了笑，“你们不要紧张啊，我的条件很简单，你们以后可不要叫我李总了。我厂里的员工叫李总，那是应该的。你们又不是我的员工，你们不必叫我李总，你们叫我名字就行了，要不，邢医生也行。”
原来是这样的条件，周常德和娜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也都露出了笑容。
“好，我就叫你邢医生了。”周常德说。
“邢医生，谢谢你了。”娜扎有些腼腆，又很欢喜的样子，“你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我想教书，可我现在都还靠家里接济，我家里也不是很富裕。又是我想起我自己的事情，都都很恼火，如果不是看着这里的孩子这么可怜，我恐怕都坚持不下去了。”
邢枫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笑着说道“你这么好的人，如果没有一个好的结局，那老天真是不长眼睛了。能帮到你这样的好人，是我的荣幸，所以你不必客气的。”
娜扎的嘴角微微上翘，嘴角顿时浮出了两只浅浅的小酒窝，她笑着说道“你可真是会说话呢。”
周常德插嘴道“好了好了，我们大家就都不要客气了，既然是这种情况，我这就去让孩子们集合，欢迎严市长。”
“真正要欢迎的人是邢医生呢。”娜扎说。
邢枫的心里偷偷一乐，暗暗地道“这个古丽娜扎还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儿呢。”这么一想，他又忍不住多看了人家两眼，这一看又是越看越养眼。
男女之间的好感其实是很奇怪的东西。邢枫现在这个年龄正是青春期，充满了激情与幻想，再加上他现在又没有女友，古丽娜扎这样的美丽大方，心地又好的女人很容易获得他的好感，会产生与之亲近的念头。
邢枫有这样的反应倒是挺正常的，当初他追求许俏寒，但许俏寒却婉拒了，飞到了阿电去见她的初恋去了。他喜欢何蕙兰，而何蕙兰却始终与他保持着距离，时常拿老师的身份来提醒他不要逾越了界线，所以，他身边的女人不少，但正式女友这个位置却一直是空着的。他在这方面的情感也是空白的。
想想也觉得挺可怜的，别的男生十八九岁的时候女友都换了好几个了，他到现在却连一个正式女友都没有，他可是华安药业的李总啊，这太丢分了。
也是巧合，邢枫偷看古丽娜扎的时候，古丽娜扎也正好拿眼偷瞧他，四目相对，两人的脸都微微红了一下，既有趣又尴尬。
三人出了办公室，邢青梦大步向这边走了过来，她的脸色凝重，心事重重的样子。
邢枫奇怪地道“青梦，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怎么搞的！”邢青梦气呼呼地道“刚接到方雅姐的通知，说是教育局的人将活动地点改在希望小学了，让我们赶紧过去。”
周常德和娜扎的视线同时落在了邢枫的身上。周常德的脸色再次黑沉了下来，娜扎的眼神里则充满了了担忧，担心邢枫答应她的事情会泡汤。那对她太重要了了。
邢枫没说话，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邢青梦又说道“你赶紧给谢桃李打个电话吧，不然东西就拉这里来了。我们也得赶快过去，不然会迟到的。”
邢枫还是没说话。
周常德冷笑道“哈哈！我就知道是这种结果，教育局那些人根本就不敢把人带到这里来，他们害怕我揭发他们！这帮狗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