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按例所有皇室宗亲人家，都要进宫给皇上和太后拜年。
直郡王府每年入宫的都是世子和世子夫人，带着长子和长女，在早些年，还是直郡王和老王妃带着世子夫妇。
如今他们年迈，便是世子夫妇代表直郡王府。
一大早，已经出嫁的长女赵花仪便回了王府，那时天尚未亮，王府从昏暗的烛光中渐渐热闹起来。
赵花仪是世子夫人嫡出的长女，今年已经三十岁，是荣国公府当家的长媳，无论出嫁前还是出嫁后，都享受着常人没有的尊贵和体面。
和端庄贵气的她相比，一母同胞的九姑娘赵花玉都衬得像野丫头。
赵花玉瞧见赵花仪回来并不高兴，“大姐姐都嫁出去那么多年了，为何爹娘进宫拜年还要巴巴地把大姐姐找回来？现放着我还没出嫁，为何不带我进宫？”
这话她不敢同赵花仪说，更不敢同世子夫人说，只能自己对着小丫头嘀咕。
小丫头不敢说话。
满府里都知道嫁到荣国公府的大姑娘是世子夫人的骄傲，大约只有九姑娘自己才以为，世子夫人最疼的女儿是她吧？
“娘，时辰不早了，咱们进宫吧。”
赵花仪进门还没喝一盏茶，便扶着世子夫人朝二门外走，赵花玉不甘心地跑出去看，却见赵花锦迎面从院外走来。
她一脸看好戏的神情，等着自己那端庄贵气的大姐姐给赵花锦好看。
“大姐姐。”
赵花锦客气地称呼了一声。
她换了一身上白下红的云锦袄裙，头上的凤钗仍旧熠熠生辉，昨夜她喝多了，赵威行倒是细心，送她回来的时候还替她把地上的凤钗捡上。
“十二妹妹。”
赵花仪在荣国公府中早就听闻了赵花锦的事，见她如今一身贵重，今非昔比，态度也更加客气了些，“十二妹妹今日也要入宫给太后和皇上拜年么？”
“嗯。”
赵花锦朝她微微一笑，这个和她年龄差距极大的大姐姐一向和她很生疏，“听闻大姐姐回来了，想必也是要入宫的，不如一道走吧。”
赵花仪正要答应，世子夫人却看了她一眼，根本没有理会赵花锦，“走吧。”
……
奢华的公主仪仗，跟在直郡王府的两辆马车后头，看起来格外突兀。
世子和世子夫人的马车规格并不低，和赵花锦那四驾宝顶马车相比，还是落了下风。
赵花仪和世子夫人坐在一辆马车上，不禁道“娘，她如今好歹是锦绣公主，娘何必连这点戏都不肯做，非要撕破脸呢？”
“你以为是我想同她撕破脸？”
世子夫人提起这个就来气，当着自己最疼爱的长女的面，她并不掩饰，“你可知道她将我身边最得力的左右手都剪除了，还把五房院中听我差遣的人也尽数弄走，换了些难民来顶上！若我还对她笑脸相迎，府里的下人会如何看我？”
赵花仪闻言叹了一口气，“这事说来也不巧，早知道她会去和亲，娘也不必下狠手要她性命……”
“嘘！”
世子夫人的脸色顿时惶恐起来，如今她在府里少了心腹，连跟车的人她都不敢完全信任，唯恐赵花仪的话被人听见。
赵花仪从未见过自己的娘如此无力，像个斗败了的公鸡一样。
她蹙起秀气的长眉，这个神情显得她和世子夫人母女生得有三分相似，“等开春她就要被送去辽国，能不能保命还两说。娘就忍耐些吧，只当是行善积德，看在她到底是府里人的份上。”
世子夫人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到底是你懂事，能宽慰为娘。不像小九，娘为她的婚事操碎了心，她却一点也不懂事，连件嫁衣都绣不好。”
想到自己出门前，赵花玉扒在门边盯着自己看的模样，赵花仪抿了抿嘴，没有说什么。
她一母同胞的妹妹，如今还不如五房的赵十二看起来体面，这真是讽刺……
马车在宫门外停下，陆续有不少皇室宗亲之家的车马都到了，赵花锦的公主仪仗格外显眼，众人的目光都朝此处汇聚而来。
赵花锦在众目睽睽之下下了马车，感觉到了所有人目光中的失望，“原来不是定北长公主……是她。”
“定北长公主昨夜必是和太后一起守岁的，何须一大早跟着我们一起入宫？想也知道不是。”
果蓝扶着赵花锦，有些担心她被众人的议论弄得尴尬，赵花锦却面不改色，随手在自己耳边一挥——
她不过是把凤钗上的流苏挥开，这动作落在旁人眼里，却是极其不屑地挥开众人的议论。
好一个克夫女，她不但不满脸羞愧地躲起来，竟然还如此猖狂傲慢！
一众宗亲几乎都是长辈，谁能容忍赵花锦如此？众人愤愤不平，待要上来教训赵花锦，忽听见马蹄声踏破未明的汴京城。
远远一道烟尘袭来，马上士兵高举令箭——
“八百里加急信报，辽帝病危！”
刷——
刚朝赵花锦过来的一众宗亲，迅速如潮水般散开。